“那是一朵粉色的堆纱宫花,并非珠花,”刀断水的眼前微闪,天子的容颜似乎一下子模糊了,她不由自主地从怀中掏出一只扁扁的珐琅香粉盒,齐眉高举,着急地说道:“临别之日,陛下也曾问微臣要何赏赐,微臣只要了三颗和田玉石丸,私底下,我便与斗芝和斗彩一人一颗分了,我们商量好了,等下次进宫时,定要想办法说出真相,让陛下来选哪一个可以留下,长伴陛下左右。可是,我才是璇玑,理当我留下才对……!”
笑语下来,从刀断水手中接过那个珐琅盒, 轻轻打开,给天子过目,却见珐琅盒中静臣着一支粉色堆纱宫花,旁边还有一颗石丸。
那宫花的鲜妹粉色早已退去,现下略微发黄,可见时见已久,那石丸上正刻着一个流字。
天子一手撑额微微一笑,凤目流光溢彩,如中秋之月拂开纱云,光照人间,不可方物,漫声笑道:“朕怎么就忘了,卿的花名可是九曲心肠刀断水啊,朕这颗心眼子,怎么也不够用在你身上啊。”
刀断水一下子清醒了,结结巴巴地连道不敢,目光却清澈如一汪清泉,坚定道:“傍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微臣是为了站到陛下身边,才苦练武艺,不惜背叛师门,一片碧血丹心,天地共鉴之。”
天子哈哈大笑起来:“不亏是文豪兰陵,果然文思敏捷。”
刀断水微怔,每个内卫皆在民间有
秘密掩饰身份,就连疯疯颠颠的东玉也曾兼职过几日泥瓦匠生意,刀断水与旁人不同之处,在于自身文武兼修,文学上可谓才高八斗,上至民间,下至贵族无不吹捧的诗人兼文著者兰陵,便是刀断水的另一雅好,可能唯有银王知晓,却不想天子也知道,暗想天子果然韬光养晦。
想起自己方才竟将野心合盘托出,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心心念念的人面前,竟把持不住,燥了起来。不由再一次惶恐地以头伏地,连道不敢。
她以为天子会再问一些兰陵之事,或东营人事,不想天子笑道:“我记得你们内卫除非上家指婚,是不可婚配的吧。”
刀断水称是。
天子问道:“你可知道那断金堂鉴真,他的妻子为何带着满月的孩子走了?“
刀断水闻言,心中微叹道:“那断金堂的鉴真素擅卧底任务,常年潜伏市井,混迹帮派,一路已是虎鲨帮的第二把手,深得帮主信任,还将独生女秀娥嫁于鉴真,虽说鉴真只是为了职务之便这才娶的人犯之女,却与妻子真心相爱。昭化元年,空镜教委托虎鲨帮将边关一带拐卖的数百名妇孺运至长安,鉴真本已说服虎鲨帮将这些孩子人口平安运送至长安后,悄悄由官府查得买家破案,里应外合,将功赎罪,那时正值三圣回鸾之初,东西两营皆揣测圣心,争相立功引起恶性竞争,东营半道截了这条消息,断金
堂本已制定周密计划围捕并解救这些妇孺,奈何虬堂座立功心切,擅自带人提前出击查封虎鲨帮,结果弄巧成拙,虎鲨帮狗急跳墙,便将所拐人口尽数推入河中,掩盖证据,鉴真也暴露了身份, 今已查证,那年正是虬堂座透露消息,竟使空镜教恶徒侥幸逃脱。“
“你说的当是昭化元年那件渭河人口案吧,“天子想了想,了悟道:“那一年虽说是东西两营合力破获的人口大案,救出的拐卖人口不过十分之一,那时银王曾报说此案后续因关键人证缺失,故而也只查到虎鲨帮,和边关的拐子,可买家运输等重要信息皆石沉大海,原来还有此种内情。”
天子点了点头,提起案头朱毫,三好来到一旁轻轻研墨,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可知,鉴真的妻子和儿子,如今在何处?“
刀断水微怔,慢慢道:“回禀陛下,鉴真的妻子秀娥恨鉴真出卖了父亲和帮派,便带着二人的儿子大顺投河自尽了,那时大顺刚满十岁,鉴真一怒之下便出手砍伤虬堂座,辛堂座苦苦求情,加之银王也很同情鉴真,便谎称鉴真有心魇症,将其关押在浮屠寺,好留下一条命。断金堂的龙胆为了让鉴真活下去便编了个谎言,说秀娥抱着大顺到南方避祸了。
天子立刻想起窑洞中鉴真绝望的哭泣,抱着宝儿不停地低泣,喊着大顺的名字,向往着和妻子儿子隐居的生
活。当时只觉鉴真无能懦弱,原来竟是这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
天子心中一沉,手中微凝,朱毫饮饱的墨水便坠了一滴落在宣纸上,成了一团黑色迷雾。天子不觉长叹一声:“原来如此!那鉴真的妻子儿子当真故去了?”
刀断水点头:“案发三日后,已将母子二人的尸首打捞上来,微臣和龙胆共同经的手,卑职身为东营之人,心中有愧,还亲自模仿秀娥嫂子的手艺绣了一幅帕子,让龙胆带给鉴真,微臣和龙胆一起为那母子俩刻了碑文,就埋在后山,鉴真……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拒绝相信罢了。“
“既便是内卫,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无法泯灭人性,”天子若有所思地叹道,这样一个勇猛内卫,竟是一个不愿意面对残酷过去的可怜之人,他抬首看向刀断水,回想着当年过往总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