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样是贺阎王最兴奋的时刻,这是他的游戏一刻。
他抬脚狠狠向那一众手指踩去,满意地看鉴真和众人吃痛,纷纷跌入水中,哈哈大笑。
贺阎王微弯腰,无比愉悦地看着鉴真的惨相,嘲笑声传来:“哟,这不是当年的虎鲨帮大当家,掌管一百单八条好汉,号令水帮,一呼百应,比皇上还威风哪。“
贺阎王念叨的是鉴真被捕时的潜伏身份,当年名震长安的漕帮最大的分舵,虎鲨帮帮主邓先勇的乘龙快婿,漕帮中数一数二的大当家。
按照内卫铁律,内卫若在执行任务中被俘,一般都仍以卧底身份机智脱身,绝不轻易暴露身份。即便被兵部同僚误捉亦如是,因兵部也受内卫监视,而且上家还特特授命提高监视级别,兵部自然怀恨在心,逮着机会便可劲公报私仇。尤其是大理寺那帮孙子,手里也有十大酷刑,若发现是内卫往往就地处绝,这还算好的,有些缺德的,故意将内卫用酷刑百般折磨成个废人,然后再通知其堂官亲自上门验明身份并画押作保,方可释放,这自是难言的羞辱,堂官往往会含恨在其履历上记上一笔,降职和罚薪就全变成小事,唯有玉石才是正理。
不死,即活着,比生存更重要的,永远是师门荣誉,而比师门荣誉更重要的那便是机秘,故而鉴真有意识地同所有人犯保持距离,保留着被捕时的身份,即便沦落
到最严酷的水狱,仍紧闭双唇,严守职业生涯中的一切秘密,包括那些会掀起血雨腥风,甚至改朝换代的惊天秘密。
鉴真从臭水中探出头来,恨恨地唾了一口含着臭水的血痰,暗中发誓,若有一天得了自由,第一件事便是对付贺阎王,漫长而痛苦的狱中生活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在脑补各种方法来折磨贺阎王。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咬牙退后,几个犯人识得眼色,鉴真刚从水中冒个头,便一起将鉴真推入再次推入水中,领头几个爬上格栅,哀求道:“我们替阎王大人好好教训这没眼色的东西,求阎王好歹给点吃的,前日起就没有发食了。”
贺阎王猛地抽刀,银光闪处,那人的手便齐腕子削断,血淋淋地甩在铁格上,惨叫不绝于耳,他将手踢入牢水中,阴笑道:“你们这些腌臜杂种,在外面作恶多端,到了此地便由我贺阎王前来制裁你们,如今就先将就着拿自己的手垫吧着,实在不济,底下那么一大块肉够你们食吧。”
鉴真心中恼怒,盯着他手中的钥匙,正第一百次盘算着怎么从他手上夺过钥匙,逃出水牢。
忽然有另一个狱卒跑来,在贺阎王耳边嘀咕一阵,贺阎王面容微变,冷喝道:“一入水牢,我便是阎王,光有咱们大理寺的令牌,却没有诏令,便是内卫首领亲自来了,我也不放。”
话音未落,却见入口处已快步走来一
个身着内卫装扮的麻脸青年,扬着手中调令:“小人吏属黑梅卫司西营卫断金堂校令颠经,奉内庭御卫统领专案调遣令,人犯鉴真,昔虎鲨帮大当头,涉罗刹妖一案,特调其前往碧水堂总堂受审,还望贺大人予以放行。“
身后几个狱卒一路小跑才赶上那内卫,气喘呈呈道:“头儿,这小子竟然硬闯进来了。”
贺阎王冷喝道:“此地水牢隶属大理寺死牢,关押穷凶极恶的要犯,稍有闪失,便会酿成大祸,你若没有大理寺所发手喻,本官断不放人,你今擅闯我死牢,便是天子老爷,本官也要审一审。“
贺阎王微扬头,示意左右狱卒将那内卫团团围住,不想那叫颠经的内卫正飞快地挥刀猛斩,身边的四个狱卒,早已倒在地上,贺阎王手忙脚乱地取刀,颠经早已狞笑地举刀砍向贺阎王的右手。
贺阎王捂着断臂痛苦大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内卫手握沾血的银刀。
那内卫用刀挑了贺阎王腰间的钥匙,扔给鉴真,对一扬下巴:“快点。”
鉴真自小混迹江湖,内卫营出师后再入江湖,故在内卫中最擅认人,他知道自己犯事不小,即便有堂官持专案调遣令,没有大理寺的批文,也不敢轻易来提人,敢来的必是打小便相好的浮屠寺众人。更何况,颠经也不会使如此凌厉的快刀,搜索自己记忆库里的熟人。
莫非是龙胆,身形不太像,而且上个
月就已经着人传过话,叫自己稍安勿躁;穷奇向来自扫门前雪,滑得像泥鳅,这等事能推就推;兴许是秋蛰,可上回龙胆传消息给他,秋蛰已经身死千里之外的边关!应该是蜉蝣,蜉蝣向来重情义,可蜉蝣的身手没这么高。
会是那只疯子吗?
二人双目微一对视,鉴真一下子认出了这久违的狠戾眼神,立时心中凉了半截,还真是!
难怪出手如此毒辣,师傅怎么让这武疯子来捞自己,也不怕她犯病误杀自己了。
只见眼前这个武疯子,也就是东玉,手起刀落,不偏不倚再削下贺阎王的鼻子, 贺阎王立时满面是血,痛得哇哇大叫,众狱卒皆骇在当场。
副官吓得结巴道:“敢伤狱长,这形同谋逆,要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