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按老规矩站在第一个打饭,原本蜉蝣紧跟着我应该是第二个,龙胆是第三个,众伙伴也都默认这个排行,可这天我一回头就看见龙胆的“欠扁脸”。
我伸长了脖子找蜉蝣,却见瘦小的蜉蝣无精打采地走过来,排在第十个,她看到了我,却快速地躲开了我的视线,假装低头看蚂蚁。可是她的小心思没有持续很久,78号澡尚和79号历正忽然过来插在她面前,这二个向来喜欢欺负弱小,平日里蜉蝣同我在一处,倒也不曾有机会下手,今日里他们似乎发现了蜉蝣同我之间有了裂痕,便大辣辣狠推了蜉蝣一把。蜉蝣直磕得鼻子流血,我正要上前去,她却仍然只扫了我一眼,艰难地往后走,一味避开我的目光。
我便冷着脸领了食物去一边大嚼,也不理她。
同伴们很快发现了蜉蝣失去了保护,连日来,更多的孩子一停不停地在她前面插队。瘦弱的蜉蝣渐渐地猫在了长长的队伍的最后一个。
内卫本就讲究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暗人堆里欺软怕硬是传统,长官们向来默许或者说鼓励小雏之间的私下械斗,如果不能保住自己不被欺负,更别提在以后残酷百倍的任务里活下来了,更兼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弱小的暗人们会去欺凌甚至打死更弱小的暗人来显示自己的强大,在我们这行当里叫作“踩爆弱包”。
我没了
记忆,却对“踩爆弱包”并不陌生,甚至认为高效合理,也向来视而不见,除了这回的“弱包”是以往一直跟着我的蜉蝣。
又过了几日, 长官们开始教我们一项特殊的技艺-研究人体内脏,其中包括了我认为最实用也是个人最喜欢的课程-“肢解尸体”,可是仍有很多伙伴为此得了厌食症,或脾性更是暴躁,蜉蝣最是窝囊,轮到她对着尸体操刀演练时,小身子抖成个筛子,刀还没碰尸体,人当场就吐了,然后晕倒在地,更为众人鄙夷。
众伙伴中唯有我双眼放光,每到上课总是痴迷地站在第一排,同伴们则往往自动退后一步,我常常一个人在亦庄中反复操练,浑身上下成了血人也不罢休,连负责教导的长官束何也多看了几眼。
束何长官长相普通,长年呆在没有阳光又阴冷的亦庄,同尸体为伍,没有表情的大长脸苍白得像只鬼,人长得特别高特别瘦,步履轻盈,行动间可谓无声无息,声线偏弱,再加上不大同活人交流,开口每次只崩几个字,总而言之毫无一丝活人的气息,平素就像一具行走的尸体。可只要他那双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睛看向我,哪怕不开口,我总能明白束何长官的意思。在所有小雏中,我是唯一一个觉得他的课程相当有意思的。
有一回,众伙伴早早逃了课,只留下意犹未尽的我留在一具开了膛的尸体面前,
继续向束何老师讨教心脏入血和供血的脉胳,他一边举起那支看似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枯手,搔着自己的头顶,一边直视着我的眼睛,轻轻问我:“为何?尸体?”
“不说话,”我从血腥的内脏中抬头。
自从离开了蜉蝣,加之同束何老师交流愉快,我又回到了我简单高效的语言系统。我当时裂开小嘴,露着小牙,痴迷地回道:“安静,舒服!”
如果所有人都像尸体一样安静温柔,这世界该有多么美好啊!
尸体对面的束何长官的眼神起了一丝波动,仿佛找到了知己,对我同样裂开了嘴,露出了血红的牙肉。
这一日,束何长官特地为我开了小灶,待众雏离去后,独留我讲解了中了毒的内脏是什么样的。我听得如痴如醉,等醒神时了才发现差点误了饭点,急急忙忙地拜别了束何,施轻功到了领饭处,却见一群高壮的孩子正在围殴一个弱小的身影,正是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蜉蝣。
“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敢跟爷抢食儿。”
所谓的“食儿”,不过是最下等的粗粮做成的一口馍,有时我们出任务久了,等回来下嘴才发现已经发膄发霉了,可这却是我们这些小恶狼垂涏的珍宝,尤其还是在生长期的饿着肚子的小恶狼,弱包手里的馍自然成为大孩子第一打眼的物件。
当时的长官们对蜉蝣的惨状视而不见,随澡尚他们折腾,只在不远处低声
交流着花楼娘子们的床上功夫。
我慢慢来到他们跟前。
澡尚正准备给蜉蝣的脑门上来一脚,忽地笑容一收,退出一步,拔出脚尖上的一根竹签子。
澡尚扭曲着小红脸膛,气急败坏地四处搜寻偷裘者:“哪个缺德玩意儿敢暗算你爷,快快显身。”
而那竹签子的主人,那个缺德玩意儿,也就是我,不躲不避,凝着脸儿慢吞吞地走到他们跟前,众人倒快速地自动给闪开一条大路。
蜉蝣的小脸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皮子,极慢极慢地抬起来,凄惨地看着我。
我上前一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蜉蝣,冷冷问道:“为何不用吹针反抗?”
蜉蝣慢慢垂下头,苦涩道:“哥哥是骗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