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家仆乌泱泱的冲进了老伯家中,直扑楚玉床边。
为首的徐威柱扑通一声跪在了楚玉面前, 脑门撞向地面,磕得砰砰作响:“卑职无能,使世子涉险,还请世子责罚!”
淳朴了一辈子的猎户和丫丫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涌进来的这一群身着锦衣华服的人吓得缩在了角落里,眼睛瞪得溜圆。
宁康侯府的老医师扶着帽子,一脸菜色的被搀进了屋子,年过半百的老医师摞了摞颤抖的胡须:“世子伤在何处了?老奴这就帮你看看!”
这医师是常年跟在老侯爷身边的,也是在世的少有知道楚玉女儿身的人。
楚玉看到老医师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的。
她环视把小房间塞满的一众彪形大汉,清了清嗓子:“薛医师留下,其他人都先给我退到门外去。”
徐威柱一行人看到世子尚且清醒,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太过急躁,拱手退下。
薛医师查看着楚玉的伤口,楚玉空出心神去看任然缩在角落里的父女俩,面上的表情稍有缓和:“抱歉,吓到你们了。”
父女俩呆呆的看着楚玉,半晌之后老伯扯着丫丫跪在了楚玉面前:“公子身份尊贵,我们先前多有怠慢。”
楚玉面上温和的表情有些僵硬,薛医师正小心的清理着楚玉的伤口,余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一对父女,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世子,伤口虽深,但处理得及时,好好静养些时日便
无大碍。”
他的声音打破了刚刚的尴尬,楚玉缓和了神色,抿了抿嘴唇,语气极淡:“是吗?还要多谢老伯和丫丫的救治,不日答谢之礼便会送来,我这番就不多叨扰了。”
说罢,她招来家仆,托着伤脚,登上了前来接她的马车。
在车帘放下的前一秒,楚玉的视线对上丫丫探出来偷看她的脑袋,嘴角牵起一个弧度,对着两人拱手:“谢谢,暖汤很好喝。”
车帘被侍从放下,阻断了双方的视线,也叫楚玉嘴边的笑意消散。
总是这样的。
平常百姓对一些高门大户总是有些畏惧的,或许比起她的答谢,给他们多一些金银珠宝才是更为正确的选择。
楚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马车里低唤了一句:“徐威柱。”
徐威柱的声音快速的在车窗外响起,想来是一早就守在那里的了:“卑职在!”
“宋知韫人呢?”
她刚刚在来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知韫的身影。
“宋公子他昨日深夜来楚庄找到卑职,又一路快马入京都去请了薛医师,听说……好像到京都的时候已经病倒了。”
楚玉皱起眉头:“病倒了?!”
和她同坐一辆马车的薛医师掩唇咳了咳,对上楚玉撇过来的视线才捋了捋胡须:“宋公子他昨夜到侯府的时候,确实已经发起了高烧,侯府的医师已经在帮他诊治了,世子不用担心。”
是了,宋知韫落了水之后连休息都没有,
没命的奔波了一整天,是个金人也会被累倒的。
楚玉点头,拧起的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
宋知韫这人看上去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也不知他那个身体扛不扛得住。
“世子,您也奔波了一路了,可以在马车上稍作休息一会儿,老奴给你看着,不会有事的。”
薛医师看出了楚玉的疲惫,低声宽慰了一句。
楚玉知道薛医师也是对自己好,没多反驳,靠着马车车壁,合上眼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
薛医师看着楚玉安静的睡颜,又是轻叹了一口气。
可怜的孩子哟,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啊!
他细心的将楚玉脚踝上的伤口包扎好,默默的想着日后该如何养护这受伤的脚踝。
楚玉这一路睡得也不是很安稳,她好像又梦到了那个潮湿的地牢,背后的蝴蝶骨传来阵阵灼烧的疼痛,身穿华服的两个人站在她身前,露出嘲讽的笑意。
恶毒的话语回想在她耳边,那昏庸的狗皇帝,竟然要用她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塞北十八城,用她的项上人头,用她的三妹妹,去找北荒那群茹毛饮血的人签什么停战协议!
荒谬至极!
她连战七年,她一点点再次组建起来的镇北军死伤无数,金戈铁马打下的江山,被彭煊辉轻描淡写的换成了一纸合约。
好似她多年征战都是黄粱一梦似得,可笑又可悲!
“不能给!塞北十八城不能给!”
这是我大乾的疆土!住着我大乾的子民
!
她身死则已,那些饱受北荒蛮人压榨的边塞子民怎么办?那些为夺回疆土而永远埋葬的战士如何想?
不能给!给了与投降有何异!
楚玉猛然向前一扑,尚未从马车上跳起来,就被薛医师按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