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呦呦差点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

她终于敢肯定，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楼弃。

或者说，这是上一世的楼弃。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黎呦呦仿佛感受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脏传出阵阵轰鸣声。

她看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他，铺天盖地的悲凉和窒息感几乎将她瞬间吞噬。

可道士却笑了。

他笑着说：“你这孩子就是不知福，”

“如今你们这些人还有闲心夺封地，打打杀杀的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喽~”

道士这话令楼弃晦暗深眸骤然一颤，他似是被按动了某个开关一样，甚至身躯都往前探了探。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道士嘿嘿一笑，像是说醉话似的，伸手戳戳他眉心那一点红痣，“你可知别的世界已经面临灭绝，”

“数不清的生命都成了只会饮血食肉的怪物？”

“植物枯萎，大地干涸。”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你还哪里能有时间去想快不快活。”

“”

楼弃薄唇微微开阖，却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有饮血才能活。”

“便如我一般。”

“可我不想活了。”

“当真无趣。”

“诶呦，”道士晃荡着酒瓶子，眯着眼睛瞧着他：“算你幸运吧，老夫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娃娃~”

“来来来，让老夫免费给你算上一卦~”

“我怎么就瞧着你这娃眉心有股亮光，嘶不应该是这么个状态啊。”

道士掐着手迷迷糊糊地念叨了好几句话。

随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却骤然瞪大双眸——

“轰隆隆——”

彼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倏而大作。

边疆卷起大风扬起沙尘。

道士发间的筷子都被卷跑，他灰白如稻草般的头发也被吹得乱作一团。

“不得了，不得了。”

他念念叨叨地站起来，开始转圈圈。

“不得了啊，不得了。”

他似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甚至双眼也像蒙上雾气，只徒留一句：“不得了。”

楼弃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像个疯子一样癫狂。

直至最后，他忽然大笑。

转身看着他说：“你的血蛊有人治喽。”

“她命中注定要拯救苍生，如今已与你被绑在一起。”

“伽蓝罗刹。”

“她仍然会救众生，也会救你。”

“你会饮下她的血”

“你会”

“你会体会到，这人世间到底有什么可贵之处的。”

这是楼弃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还隐约听到了一个词叫隔世之迷。

可还未等他细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黎呦呦震惊又错愕，也再次随着黑色漩涡被吸走。

她急促地喘息着骤然睁开双眸，却只看到了头顶的纱幔。

药膏在身上残留下凉沁沁的感觉，她额角的冷汗已然将乌黑的鬓发打湿。

黎呦呦愣是这样呆呆地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觉喉咙干渴不止——

“君后？”

丽秀在外面听到动静，端着一直冰着的莓果汁子送进来。

“可是热醒了？”

她端上莓果汁，蹙眉道：“不应该啊，方才君主离开之前叫人重新送了冰，方才奴婢还特地看过，只化了一半。”

“他走了？”

黎呦呦咕咚咕咚地将莓果汁都灌下肚，才觉得痛快了许多。

只是想起楼弃，她心头那说不清的悲凉与沉重瞬间又蔓延上来。

“对啊，”丽秀眨巴眨巴眼，说：“君后不知道吗？”

“君主虽然每日都来和您一同睡，但只要等您睡着以后便会离开的。”

“”

黎呦呦神色一滞，顿时醒悟。

怪不得，怪不得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都并不在身侧。

她还以为他是公事繁忙。

可仔细想想难不成还能每天都公事繁忙？

“你可知道他夜半离开后是去了哪里么？”

黎呦呦不自觉地便想起梦中的那个道士，还由他所说的“血蛊”。

如果楼弃的身体中当真有这种蛊毒

不对不对，他这一世已经成功饮下了她的血。

而且现在她也在身边，每一年都可饮下。

黎呦呦不自觉地开始安慰自己，可是左想右想都觉得定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