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嘴角苦涩,他跟了大王这般多年,自知大王慷慨,不吝赏赐。
若是大王想要招纳儒生去教学,必然会封赏钱帛去吸引儒生参与。
可没想到,这小公子竟然只包饭食和住宿,这也实在是……太勤俭了。
好在,小公子上头还有个扶苏,起码李斯和王绾不一定有年岁辅助小公子了。
嬴政仔细考虑了下子婴的建议,觉得不错,可一想到让淳于越去说服,顿时没有了把握,便问:“此事,你有把握?”
“自然。眼下已然没了齐国,这群鲁地的学子,就是我大秦的子民,征发徭役岂不是很简单,只需寻个理由,向鲁地征发徭役,再让淳于越去游说,想必会有大批的学子愿意去。”子婴望了一眼两位大臣,见他们脸都绿了,便笑道:“更何况,我大秦赏罚分明,有功者,自然不会亏待。”
嬴政听完,觉得此事可行,便笑道:“好好好,此事立刻着淳于越去办,李斯把这事也记下。”
“诺!”李斯应了一声,心中不免感慨:“这生意,还是小公子会做。”
事情安排妥当后,嬴政又道:“另外有一事,天下既然一统,那寡人的称呼就得改变,你俩寻个尊号,看何种是好。”
王绾心中一动,大王这是要更上一层,比大王还要更高级的称呼,那岂不是和周王室一般?
赢家以后就是“天王”了。
……
待到王绾和李斯退下后,大殿内,仅剩下嬴政和子婴。
靠在龙椅上,嬴政揉着太阳穴,肉眼可见的疲惫。
子婴连忙上前,伸手捏着大父的腿道:“大父操劳,眼下六国一统,该好好休息。”
嬴政望着自己可爱的孙子,跟着笑道:“是啊,天下一统,孤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可这事务太多,却是不敢呐。”
“为何不敢?这天下,还有谁敢说大父的不是?”
“哈哈……”嬴政被子婴逗乐了,“说?你岂不知,这天下有多少人骂孤呢!那些个六国贵族,背地里不得咒你大父早点死?”
“这等败者言语,大父可莫要往心里去。”
见子婴这般安慰,嬴政哈哈笑了起来。
半晌后,他却说道:“这等宵小,孤自然是不在意,可就怕有不臣之人呐。”
见大父这般惆怅,子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不是也怪大父,今日为何不立你父亲为太子?”
“大父自有考量,子婴不敢揣测。”
嬴政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子婴,你尚且年幼,不知人心凶险,并不是夸耀你等之人,皆是为你好。虽主动请缨要求立太子,实则自有心思。”
子婴知道大父说的是王绾,作为大秦的旧臣,王绾也想着要恢复分封制。
而这一次的封赏,直接给王绾封了个万户侯,一方面,确有这些功劳傍身,另一方面,恐怕大父也是安抚的考量。
恢复分封制的声音,从未断停,大父这是顶着压力在实行新政啊。
联想到汉初那帮叛乱的功臣,子婴不禁提醒道:“大父还得多加防范,这等野心之人,必不可重用。”
嬴政闻言,眼神微眯,盯着子婴问:“孤独镇大秦,何人敢反?”
子婴被这扑面而来的王者气势吓了一跳,往日里大父和蔼带笑,子婴一点压迫感觉都没有,可被这一番正色盯着,却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力扑面而来。
仔细一想,这才是大父往日的本相啊,只是对自己露出了和蔼的表情。
有这等气魄的王者镇守,这大秦,谁人敢反?
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
大父说要采用郡县,实行新政,这些个大臣今日也没人敢谏言。
只能旁敲侧击地,让大父立太子,他们好把希望放在新王身上。
“放心,朝内大臣的心思,我如何不知?”嬴政顿了顿,脸色认真道:“我是怕,日后你登了王位,却无法压制群臣,反倒成了傀儡。”
嬴政说完,心中又不免回忆起自己亲政的岁月。
是啊,那么多年,自己虽身为秦王,却是别人的傀儡。
若是自己不当机立断,恐怕早已被谋害,哪里有这统一天下的丰功伟绩?
扶苏这等软弱的性格,若是真的当了大王,岂能不被群臣左右?
眼下,只能把希望放在子婴身上了。
子婴这时候坚定道:“大父,子婴不想登上王位,登上了王位,也就意味着大父……将离我而去。”
听得这话,嬴政也是有些伤感,无奈叹道:“孤也不能为你遮蔽一辈子的风雨,到时候还得你自己来。”
子婴感动,大父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可子婴现在却是不想当什么大王。
就看那每日如小山一般的奏疏,就够自己吃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