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南书房大臣李至刚伏乞奏!”
两天后的清晨,舒爽的秋风刚吹拂人间之时,乾清宫中的朱允熥就收到了李至刚的奏折。
在外人面前,李至刚最不能容忍别人忽略他的官职,而在皇帝面前,他李至刚永远都是臣李至刚。
“海关总司课税总司,乃国朝财政之根本。蒙皇上圣恩,此二部直属中枢所属官员,亦是中枢选拔,委以高官厚禄!”
“然,人心不足信也!臣仕途沉浮数十年,常见当年忠贞之士,为财折腰。昔日家国天下,而今敛财自肥,可憎可怜可恨矣!”
“再者,此二部乃臣一人督管。臣人力有限,稍有疏忽必被下属蒙蔽,以至有贪腐之事!”
“为国朝财政万年清廉之计,臣请皇上,内设稽查,外请三司监管海关税课总司,各地税管海关衙门,月月清查,使小人不敢跨越雷池,贪腐不能歪风弥漫”
李至刚的奏折,总是这么让人舒爽!
他这个人总是能找到让朱允熥这个皇帝,放心的那个点。
他恋权他不肯放权,可以说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官员是最难的。无论大小事,都要报给他知道,他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
用一个可能不是很恰当的比喻,他就好像无良地主家的无良监工,手里拿着鞭子督促着佃户干活。不但要佃户把活干得完美,还用最低的成本,甚至不让这些佃户吃饱饭。
他是真的无情也是真的狠!在他手底下做官,好处未必有,出了差错却一定要受罚的。和光同尘那套,他从来不搞。
就拿这奏折来说,若是李景隆当初有这份心,何至于
满朝文武,其实在做官的态度上都缺乏两个字,那就是较真。
他们做了大官,就开始抓大放小,人力有限,他们不可能事事都知道。
但他们就没李至刚这份心。
皇上,我自己盯不过来,您派人帮着查吧!
他给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帮君王治天下的士大夫,而是帮着东家管理佃户的护院打手。
其实一开始,朱允熥提拔他上来,是让他背锅当恶人的。但现在,看到他这些年的种种作为,朱允熥都不好意思再让他背锅了。
看着奏折沉吟许久,朱允熥提起朱笔,“准!转王大臣处,参考谋划!”
窗外,几只翠鸟在枝头,互相梳理着对方身上鲜艳的羽毛。
此时已是秋,再过几天这些翠鸟可能就会往更南的地方飞去,直到明年春天才会回还。
朱允熥放下朱笔,慢慢走到床边。
清晨那带着几分微凉的秋风,吹拂在他的面上。使得他鬓角的头发,微微晃动。
同时也将他内心之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吹去许多。
“奴婢朴无用叩见皇上!”
门外,朴无用轻手轻脚的进来,跪地叩首。
“说!”朱允熥依旧看着窗外,淡淡的说道。
朴无用上前几步,低声道,“宁王,薨了!”
“哦!”朱允熥忽然一笑,“你不说朕都差点忘了他!”说着,转头道,“十七叔身子一向壮硕,怎么就这么走了,什么病?”
“酗酒而亡!”朴无用继续低声道,“皇陵那边的太医查勘过,是酒毒入脑,突然猝死!”
闻言,朱允熥皱眉道,“他不爱惜自己也就罢了,
朴无用低下头,没有说话。
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但心照不宣不等于不需要说辞。
毕竟是皇帝的亲叔叔,就这么死了,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哎!”朱允熥叹口气,语气复杂的说道,“都是命!”说着,又是叹气,“传旨,复其宗籍,复其王爵,以亲王之礼下葬。”
“是!”
朴无用说了一句,又上前一步,“皇上,曹国公那儿是发狠了,两天的时间内各铸造局还有宝船厂,抓了一百多人,抄家抄了七十多户!”
“他抓的是官儿还是匠人?”朱允熥问道。
“都是管事的官吏!”朴无用又道,“曹国公大概也是怕抓多人,闹得人心惶惶的。自己掏腰包拿了一笔钱出来,赏赐各铸造局的工匠们,安抚人心!”
“他还说?”
朱允熥回头,“说了什么?”
“他还说虽马上要交卸差事了!但只要在位上一天,就不能苛待了那些工匠们!”朴无用又道,“不但如此,还让人把工匠们的品级俸禄都提高了一格,还写了个这几年有功工匠的单子,准备呈给万岁爷!”
“哈!”朱允熥摇头,“他呀,管理不行。但是安抚人心,却比谁都强!”
朴无用心里犹豫片刻,再开口道,“还有件事儿曹国公这两晚都是夜夜大醉,醉了就哭,说他对不住太上皇和您的厚恩,也对不住李家列祖列宗”
顿时,朱允熥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