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李景隆快马返回京师。
紫禁城迎来了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宫墙殿宇银装素裹,美不胜收。还来不及整理仪表更换官服的李景隆,马上入宫觐见。
青石板上的积雪很厚,踩在上面会有吱嘎的响声。
李景隆迈着八字步,跟在王八耻身后。
“公爷,杂家看您今儿走路怎么有点不对?”王八耻忍不住开口道。
李景隆咧嘴大笑,“这来回好几百里地,整日在马背上大腿里子早就磨破了,皮肉跟裤子沾在一起,现在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王八耻脚步停顿片刻,“要不,找御医过来给您上点药?”说着,上下打量李景隆一番,皱眉道,“公爷,您这幅模样见万岁爷,委实不妥呀!胡子拉碴不说,您这是多少日子没梳洗了,杂家闻着您身上都馊了!”
“大事要紧,忙着回禀万岁爷!”李景隆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万岁爷交代的事必须马不停蹄的办完心里才踏实。”
王八耻笑笑,继续带路。
可是心里却在腹诽,“啧啧,要说论做人谁也比不过你曹国公呀!你这副尊容好像受了多大苦似的,为的不就是在万岁爷面前邀功吗?”
走着走着,李景隆忽然觉得路不对。
“老王,这不是去乐志斋的路吧?”李景隆疑惑道。
“哦,万岁爷前儿搬到乾清宫了!”王八耻说着,正好遇上两队抬着银丝罩碳炉的小太监,板着脸开口道,“哪去?”
“回王总管!”小太监直接跪在雪地里,“给东宫各位娘娘送炭!”
王八耻伸手捏捏碳炉里尚未燃烧的炭,脸色有些不好,“宫里的炭要求是果核一般大小,是上好的木炭。这都什么玩意?这能经烧吗?”
“小的们不晓得,司设监那边给什么小人们就接什么!”小太监惶恐的说道。
李景隆冷眼旁观,忽觉得有些不对。
那些木炭虽不是最顶尖的木炭可看着成色也不错,再说这东西就是用来取暖的,能热乎就能分什么高低呀?
更何况宫里的东西,说句不好听的,你那么较真脖子上吊了!
他王八耻一个乾清宫总管太监,没事盯着这些小事干什么?
“什么都不晓得要你们何用?”王八耻忽然怒道,“一问三不知,你们是吃干饭的?”
“总管大人息怒!”小太监们慌忙磕头。
王八耻瞅瞅他们,片刻道,“行了,知道你们也不容易。”说着,顿了顿,又道,“去忙活吧!”
小太监们如蒙大赦的走了,王八耻继续带路。
他这顿业火发得李景隆有些莫名其妙,王大总管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儿摆谱?
那不至于,一个内官一个外臣,八竿子打不着
忽然,李景隆想明白了。
管着宫里杂物的司设监首领太监,可不是就是副总管朴无用,老爷子身边朴老爷子的干孙子吗?
要是以前王大总管可能不敢挑人家的刺儿,可是现在老爷子不问朝政,朴老爷子也是嘛都不管
“你说你们一群连连公都算不上,扯着脖子斗什么呢?”
李景隆心中暗笑,“斗赢了能怎么样?太监之王?天下第一大阉人?”
王八耻不知道李景隆的龌龊心思,宫里头有权有势的太监们,必然相互争斗。
因为他们是奴婢,胜利的人把对方踩在脚下的人,才能享受几分主子的快感。
李景隆出身贵族之家,这些奴婢们的想法,他是根本体会不到的。
不多时乾清宫到了,李景隆站在二门外候着。
外面飘着大雪,殿里却是温暖如春甚至还有些热。
乾清宫的不断的蒸腾,就是俗称的烧地龙。
李景隆在外头站了一会,额上已经有些湿润,隐约有汗冒出来。
“皇上怎么搬到乾清宫了?他以前不是最烦这种不透气不亮堂的地方吗?”李景隆暗自琢磨。
他做人做官的诀窍那就是要时刻不停的揣摩上意,因为皇帝绝不会心血来潮去干什么,也绝不会无的放矢。
想着,李景隆不经意的抬头却猛然愣住。
乾清宫里,皇帝宝座旁边的屏风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乃是太上皇亲自编纂的皇明祖训,其中有一行直接揭开了李景隆心中的谜底。
“朕以乾清宫为正寝”
朕!
“皇上这是开始真正的当家了,最开始住在乐志斋的时候一来显示对太上皇的仁孝,二来是过渡”
“以后对皇上,更要小心谨慎!”
李景隆心中想道,“一不可居功自傲,二不可用之以虚,三不可自作聪明,四不可擅自专权。事无巨细皆上奏,大事小事请君裁。如此,方能百年富贵!”
心中想着,他再次抬头,落在屏风的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