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上,陶若南似乎没有想象中伤心。
她面色平静端起碗,碗里装着十几个饺子,驴肉馅的。
这是楚世远最喜欢吃的东西。
看着夹到自己面前的水饺,楚世远噎了下喉咙,声音沙哑,“对不起。”
“你可以对不起我,当初嫁给你是我心甘情愿,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也都是我的造化,我不怨天尤人。”
陶若南刻意梳洗过,长眉用黛笔细细勾勒,脸上略施粉黛,掩盖住底气的苍白,“你对不起的,是晏儿跟珏儿,或许你觉得是珏儿闯的祸,他该受这惩罚,可是晏儿有什么错呢?”
陶若南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她只淡淡的说,“除了寻找曦儿这件事,他从未忤逆过你,你在认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
楚世远无法解释自己的苦衷,一口吃了饺子。
他吃得出来,这是陶若南亲手包的,味道他熟悉。
“你或许有你想要保护的东西,但绝对不是我跟孩子。”陶若南又夹了一个饺子,“没关系,我来保护他们。”
楚世远到底还是落泪了,哽咽开口,“我能再吃一个吗?”
陶若南鼻尖一酸,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暴露出任何情绪,“你还有没有想同我讲的?”
“饺子真香。”
陶若南不再说话,将碗里的饺子一个一个喂到楚世远嘴里。
对面监斩台上,御九渊冷冷看着这样的画面,面色无波。
陈荣则看向另一侧,低语道,“时辰快到了,裴大人
怎么还没来?”
御九渊瞧了眼右边空位。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管裴冽做什么,都不能阻止他要楚世远的命!
谁都不可以!
见其不语,陈荣看向立在石柱上面的磐钟,“靖王,时辰快到了。”
御九渊同样瞄了眼磐钟,迫不及待拿起签筒上的令签。
白色令签尖端,墨写的‘死’字透着一股冰凉寒意,叫人看着瘆得慌。
刑台上,楚世远咽下最后一口饺子,“走罢。”
陶若南又蹲了一会儿,“走了。”
她转身走下台阶时,与怀抱森冷砍刀的刽子手擦肩而过。
这一刻的她再也忍不住萦绕在心头浓重的悲伤,默默落泪。
曹嬷嬷急忙走过去,扶住几乎要从台阶上跌下来的陶若南,“夫人……”
“走。”
陶若南不想看到楚世远被砍头的画面,她知道楚世远亦不想让她看到那样残忍的瞬间。
没有爱么?
怎么没有!
纵使这些年在子女的教导上他们产生极大分歧,不仅仅是楚晏跟楚锦珏,还有楚依依。
这些分歧好似磨灭了他们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可真到了生死离别,陶若南依旧心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双腿发软。
她一步都迈不出去。
身后传来喝令。
“斩—”
陶若南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一滩烂泥般堆下去,眼泪决堤……
咻—
刽子手举刀瞬间,孤鸣剑破空而至。
剑过,刀断!
监斩台上,御九渊早就料到裴冽不会善罢甘休,倏然起身,不及
陈荣反应,人已跃向刑台。
落足,拔剑!
今日楚世远必死!
“楚世远是冤枉的。”
躁动的人群分至两侧,浑厚悲怆的声音骤然响起。
御九渊举剑的手,猛的停滞。
他不可置信看向人群,确实说是看向人群中间出现的苍老身影。
干净的儒衣,白发如雪。
老叟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向刑台,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御九渊如何都没想到,会在这一刻看到本该关押在拱尉司的周时序。
他只犹豫了数息,再举剑!
孤鸣回旋,他轻蔑挥剑。
强大剑气将孤鸣弹出刑场之外!
人群里,裴冽终是站出来将剑接在手里,与刑台上的御九渊,遥遥相对。
御九渊目光寒戾,鄙夷看了裴冽一眼,还要再行刑的时候听到老叟自报家门。
“诸位所见,老夫正是梁国夜鹰鹰首,本名,周时序。”
此时的老叟已经走到刑台前,面对御九渊的震惊,他没有停下来,“楚世远没有背叛大齐,一切皆是夜鹰算计。”
“你住口!”
御九渊惊声低喝,剑指周时序,满眼血红,“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老东西给本王绑了!”
音落之际,数十拱尉司侍卫将老叟围在中间。
“裴冽,你要干什么!”御九渊怒吼。
裴冽迈步走到老叟身后,并未开口。
而此时,距离刑场最近的客栈里,顾朝颜坐在临窗位置,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是我的印章。”
老叟单手举过头顶,“靖王
一直都说墨尘跟金玉兰两位副将死于夜鹰之手,那你一定认得这枚印章。”
有侍卫将老叟手中之物递给刑台上的御九渊。
他接过来,里面是一张字条。
‘带我去交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