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在朝为官者,此时也跳了出来,弹劾谢承泽虽然在辽州有功,但诱使圣上离京,不仅致使宫中无主,更令各地为清雪路耗财颇多。如此劳民劳财,分明是以各地之苦供养辽州一地,非但无功,还表明二皇子急功近利,缺乏远见,实在不该是皇子之为。
一时之间,谢承泽过去所做皆化为乌有,竟是落得一身脏水。
不仅如此,还有人拿出了谢承泽手底下本就不多的几个私臣的罪证,将他最后一点朝中的权势也给清理得干干净净,让谢承泽彻底成为了光杆司令。
如此刻意针对,显然,这是有人忌惮二皇子最近的功绩,想要把他拉入泥沼。
“陛下!即便二皇子确实有些功劳,可终究用的都是些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的险计,若如此也能得到嘉赏,将来人人照做,那届时失误造成的亏损该由谁来填补?”
“就算二皇子辽州有功,那也是借着皇室的脸面才得以有此成就!不过就是投机取巧!为官本就应该踏踏实实,二殿下如此另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二皇子过往的劣迹也不应就此抹去!否则我朝国法威严何在!臣认为二皇子根本不配册封为王爷,理应将过往所贪之物如数吐出,并遣散承欢殿、充盈国库,将二皇子贬为庶人,永不入京!”
谢承泽全程沉着脸听着,直至那些弹劾他的大臣们终于说完了,他才转头看了一眼谢瑾瑜。
那一眼,淡得宛如茶杯里静置下来的开水,看似平静凉薄,实际灼烫得让触碰的人疼得仿佛要脱去一层皮。
“二哥……”谢瑾瑜心口一紧,低声道,“不是我……”
弹劾的大臣里,确实有他的人,也确实很多都是曹家的人,可他从未让这些人做这种事!
一定又是她自作主张!
“是不是你,很重要么?”谢承泽轻嗤一声,“看到了吗,我的太子弟弟,无论我是平庸还是聪颖,有些人都不愿意放过我。”
他九岁时,他们忌惮他、利用他。
他二十岁时,他们依旧忌惮他、利用他。
哪怕他毫无皇室血脉,皇后与曹家也依旧将他视作眼中钉;哪怕他是建帝所爱女子的儿子,也不妨碍建帝亲手将他塑造为太子的对照组;哪怕他明明可以引领建安走向繁荣昌盛,那些藏在大殿里的蛀虫也要张开獠牙,狠狠咬下他的血肉。
他们剥他的魂,驱他的魄,在他归来之时,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贬为庶人,再也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
却不知,那个被迫入体的孩子,一开始要的不过就是“活着”,是他们的忌惮与唆使,才让他一步步踏上夺权之路,将太子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建帝见他被人唆使夺权,便顺势利用他来打磨太子,让太子踩着他的名声上位,却从不劝阻和引导他走向正路;他宠溺他,为他揽尽天下珍馐美宝,为的却是给建安积攒起死回生的后蓄之力,而非真的想将天下至宝送给他。
他当然不知,那个即便恐惧到怕自己被清算的孩子,在原着里到死都没有动用承欢殿一个宝物,他之所以那么贪财,贪婪地拿走大臣们送来的“礼物”,正是因为承欢殿的财,根本不是他的“财”。
还有那些大臣,他们个个转着精明的眼珠,将二皇子拉下水,意图拥立二皇子为帝,为的不就是将来借拥立之功,更加放肆地揽权敛财?
盛世淮让奶娘捎给他的一句话说得很对。
“二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这是他们欠你的!”
既然你们不仁不义。
那也别怪我心狠了。
谢承泽蓦地勾起一丝冷笑。
下一刻。
“一派胡言!”
一个苍老但分外中气十足的声音,此刻掷地有声地响起,监察院陈御史大步迈出,双腿左右一开,便是指着这些开口的大臣破口大骂:“你们说的还是人话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二皇子纵然曾有过错,但也不至于贬为庶人!还什么永不入京,若二皇子所贪之财需要如此重罚,那么在场的各位,怕是也都要斩首示众了!”
陈御史满脸怒容地将袖中的十几份奏折掏出,举起来给众位大臣看,“老臣手中这些奏折里,不少都是在场刚刚发言之人的罪证,虽只有小部分,但也足以让陛下开口让监察院彻查始末!”
众臣皆是哗然,陈御史一向耿直正派,他若是主动拿出了小部分罪证,就表明已经查出了不少证据,这些不过就是开胃菜而已!
“陈御史!你这是想包庇二皇子?!”一个大臣忍不住气道。
“陛下!”陈御史根本不理会那大臣,看向龙座上的建帝,铿锵有力道,“二皇子当然有过,但也只需根据我朝律法处置便是。至于二皇子那些投巧的险计,臣虽不懂治国之道,但却知晓,能人者自有山中妙计。”
“二皇子聪颖,不以常法救国,本就无可厚非。若后人借鉴而不得其妙,那便是后人能力不足,这世上又岂有不怪自己无能,反而怪能人太有能力之说!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