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船抵达了西域皇陵。
此地自古以来便在古老典籍中被视作邪祟之所,靠近之际,水色骤然暗沉如墨,深得令人心惊。
楚月心起好奇,竟伸手探去。
那阴沉的黑水稠若浓浆,好似凝聚了无尽的秽恶之质。
当水漫过指尖,竟有细微的异物似要往她肌肤里钻,却在触及折柳的仙灵之气时,惊恐尖鸣,仓惶逃窜。
皇陵的入口狭隘逼仄,且遍布着嶙峋尖锐的怪石,众人无奈,只得换乘木筏,缓缓向里行去。
朱莹莹自然是和鲁华一起走在了最前面。
楚月下船后就不太想跟他们同行,因为东方夜黎和她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寻宝,而是要前往皇陵最危险的地方,寻找魔剑红焰。
东方夜黎原本是想直接渡水而过的,不过考虑到楚月如今修为低微,这才选择了一块几近腐朽的木板,漂到了人群的末尾。
“你难道不觉得我在拖累你吗?万一他们比我们先找到魔剑红焰可怎么办?”楚月忍不住问道。
东方夜黎的语气随意:“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
这,这暴君又犯什么病?
楚月憋了半天,说道:
“那就求求你,可得一定要比他们先找到啊。”
皇陵入口处岔路众多,东方夜黎选择了一条狭窄的路。
楚月对这里一无所知,干脆欣赏起风景来。
洞内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是生长在幽黑水域中一朵一朵殷红的花,像红莲,但不是真正的红莲花。
钟乳石倒挂,蝙蝠和青苔密密麻麻地爬满石壁,幽红的光芒将东方夜黎的衣袍也染成了红色。
楚月闲得无聊,随口问道:
“你若得到天魔的力量之后会做些什么,又要去攻打神界吗?”
东方夜黎说道:“我与神界不共戴天。”
楚月一听这话就来了气:
“那都是上辈子的恩怨了,这辈子你放下仇恨,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她总觉得,东方夜黎根本就不想做黎国的皇帝。
虽说这个身份在人间九州尊贵至极,可他是上古魔尊啊,魔尊怎会有世俗的权势欲望呢?
东方夜黎在黑暗中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骨笛,淡淡地问道:
“你快成年了吧。等找回全部记忆,你想去何处?”
楚月正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我吗?”
东方夜黎:“嗯。”
楚月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
“我想去投胎,下辈子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东方夜黎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讽刺。
楚月接着道:“我觉得吧,必须得想办法结束魅族的天谴,如果那都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我必须负责到底。总不能让整个魅族一族因我而受苦受难。”
东方夜黎说:“是吗?”
楚月:“是啊。诶!那是什么?”
她的思绪很快又被前方的景象所吸引。
生长于黑暗中的花散发着细微的红光,吸引来了不少花纹斑斓、粉末幽蓝的蝴蝶。
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为这阴暗潮湿的陵墓增添了一抹诡异而艳丽的色彩。
东方夜黎的声音淡淡传来:
“月儿,这些话,究竟是说与我听,还是说与你自己听呢?”
楚月正伸出手,试图握住一只蝴蝶。
蝴蝶的翅膀不停地振动着,轻轻搔刮着她的掌心。
东方夜黎的话语传入耳中,犹如惊雷贯体,楚月望着那只蝴蝶,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手指在颤抖,还是心尖在发颤。
东方夜黎说道:
“你总是劝我舍弃复仇,自己却还想着为上辈子的事承担到底。你不必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你迟早会离开我。也不必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应当脱身,为了自己的族人去讨好那些上天庭的神官。”
蝴蝶挣脱了楚月的手,本想报复性地叮她一下,却被她突然收紧的手势惊得飞上了她的鬓发边。
楚月盘腿坐在腐朽的木板上,乌黑的长发融入黑暗之中,唯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在幽蝶蓝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迷茫无措。
良久。
楚月的声音很轻很轻,说道:
“东方夜黎,我觉得无论给我多少时间,我都想不明白。”
如果现在他,那自己就是很自私,不顾魅族的痛苦;
选择向神界认错,求得结束魅族的天谴,那对自己不公平,也对东方夜黎狠心。
楚月想不明白……
东方夜黎将她发边的那只蓝蝶拂去,冰凉的手指自上而下,缓缓抚过她的脸庞,俯身靠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