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宣府窗牖外头得天已染了几许娇红,旭日柔和的光也透进房中。
此时还未到卯时,崔雪时已换上粗麻丧服立在廊前为前来务工的难民准备解暑汤水。
宣府的活不重,翻修也只不过是推了墙改个布局重新砌上青砖,重换屋顶青瓦。
不过务工人多,也代表了停留在淮州的难民渐增,陈珂急传了飞书上京,道明淮州知州遇难逃走,弃百姓于水火一事。
崔雪时则带头捐银重建淮州屋舍,牵动着卲阳商贾纷纷跟捐。
她想即使宣府修葺完后,这些难民也有家可归。
“多谢贵人!您真是菩萨心肠啊,从前在淮州重修商人屋舍,他们是一分钱都不会给,每日只给一碗粥!”
“是啊,贵人!其实我们不需双倍工钱,只要您能给我们个做活的地儿,就是给七文钱,我们也感激不已!”
崔雪时鼻里泛酸,七文钱只够买一斤毛猪生肉,更别提如今旱灾饥荒,猪肉怎么着也要翻倍卖。
眼看难民感激得紧,说着说着就要给崔雪时磕头,崔雪时急忙开口:
“我不是贵人也不是善人,你们做工,我们出钱本就是天经地义,若往后再有商人不给薪俸,县令大人也不会不管。”
崔雪时看向廊下喝着甜汤的县令,“你说是吧,周县令?”
周县令被水呛住,放碗赶忙道:“郡主说得是,小人定不会视若无睹!”
崔雪时朝他颔首,绕过众民进了后院。
院中落叶飘零,满院黄纸白幡,宣氏子侄皆穿了白孝衫跪在灵堂,表情沉痛。
按宣氏家规,家族若有死者皆要提早叫道长看方位选坟地才能出殡。
所以今日守灵只为宣家老幺宣德泉而办,崔雪时拿了香冲后头那棺材拜了拜。
宣德泉下葬还需另择吉日,崔雪时等不了那么久,早时便与外祖母商议吊唁完了就准备启程回京。
刚要出门去寻沈阙,身后四舅母唤住她,“此次来卲阳辛苦郡主了,望郡主一路平安,我做了些糕点装进食盒,你带着路上吃可好?”
四舅母说话温声温气,食盒在她女儿宣玥手上,崔雪时笑着点头要接过,宣玥却突然松了手。
食盒“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里头的精美小巧的糕点也滚了出来,她没好气地道:“母亲何必对她客气?”
“她就是个灾星!毁了我们宣家还想吃您做的东西!她这个郡主一回来就摆架子定遗产,不尊祖母便罢,如今还”
小姑娘很是愠怒。
四舅母挡住宣玥的身子,连忙打断,“宣玥!你住口!”
宣玥落泪,“母亲!她这个灾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如今又克死了祖母,还克死了卲阳数百人!”
啪——
崔雪时干脆利落地扇了她一掌。
宣玥懵了一头,回过神捂脸哭喊,“啊啊啊啊母亲,她这个克星竟敢打我,祖母从来不舍得打我!”
“够了!闭嘴!”四舅母满脸歉意,“郡主莫生气!宣玥自幼在老太太膝下长大,老太太疼惯了她,她才这么悲愤。”
崔雪时静静看了宣玥一眼,平淡道:“宣玥,你年岁尚小,我不同你计较,你说灾星克星,我都不在乎。”
“但给你一巴掌是让你谨记我父母崔宣二位将军是同大齐将士一样死于战火狼烟。”
“而疼爱你的祖母是自作自受,我朝明令禁赌,她却兴建赌坊危害国民生计,促朝衰败,这是她罪有攸归。”
“她对你呵护有加,所以你气愤也好伤心也罢,擦干泪后也断然不可续她的后路。”
崔雪时望着这群被巴掌声惊到跪下的宣氏族人,面不改色道:
“我留你们这些子侄血亲,是因你们手上暂时没有沾染鲜血,但若将来有一日有人走了错路,我也会果断给他一刀,绝不姑息!”
众族人抬头在崔雪时身上瞧到了些许宣娥华的影子,也不愧是她的女儿!
一番话说下来,众人皆应道:“是!我等定牢记郡主之言!”
崔雪时看宣玥垂下头,还咬紧牙关重攥衣裙,她问:“你听见了吗?”
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宣玥发泄完情绪后,红着脸很难为情。
也依旧低着头说:“听见了”
“你乖。”崔雪时摸摸宣玥的头顶,转身轻声对丫鬟说,“去冰鉴里装一些冰给姑娘敷着。”
“是。”丫鬟屈身退出灵堂。
崔雪时也出去寻沈太师。
宣玥在她跨出灵堂的瞬间飞快抬了头!
她将才说什么?崔家郡主将才说了什么?!
宣玥眼里直发亮,心脏扑通个不停,一手捧着脸一手拉住她母亲:“母亲,她说我乖?她居然、竟然说我乖欸”
崔雪时在宣府找了大半圈,前院后院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