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四下寂静无声,才转身回了屋子。
屋内的李若兰睡得很熟,在他拨动帘子的时候,她眉睫微动,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杨奕轻手轻脚的躺在床上,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本来背对着她的李若兰翻身回来,胳膊搭在他脖子上,一整个儿锁喉的架势。
“樱桃肉点两盘儿”她在梦中呓语:“杨奕付钱。”
她说话的时候,肚子也轻轻叫了一声,杨奕虽然被勒得气不顺,可也不敢动,就这样被她不知锁了多久,终于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杨奕从前很少做梦,这一夜梦却出奇地丰富,他梦到了去世的父母和哥哥姐姐、聂川,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看不清脸,但他知道那是李寒宵。梦里这些故去的人都鲜妍如新,在明亮的院子里彼此寒暄,他站在那里看着,就像在另一个世界的旁观者,张嘴发不出声音,伸手也没人看得见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融入那些人,直到一只手在身后拉住他,他回头看到了穿着喜服的李若兰,她目光灼灼地望向他,开口唤他的名字。这时,本来温馨和谐的场面忽而变成了一片烽烟,寒山道上,被火雷炸过以后的焦土上散落的无名的尸骸,分不清是男人女人还是马匹。
“娘!”他伸手去抓,扑了个空。急切中他猛然转醒,悬在半空中的手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接住了。
李若兰侧身躺着,右手支着脑袋,左手握着他的手,眼神疑惑地看着他:“做噩梦了?”
醒来的杨奕又失落又庆幸,他翻个身搂住李若兰,尽力地平复自己的心跳,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只是个梦。”
“那你哭什么?”李若兰拍拍他的背:“梦见爹娘了?”
直到此时,杨奕才发觉自己脸上凉飕飕的,是满脸的眼泪。
“梦见他们来看你我成亲了。”
他故意隐去了寒山道介绍的场景,到现在他都未对李若兰详细提起过那个场面,没有人知道,梦里就是六年前他看到的真实场景,十三岁的杨奕就是亲眼看到了那些曾鲜活的林园义士,变成了残破的骸骨,寂静的山道上满是残肢焦糊的味道。
那是他多年心结的,而后尽管孤身一人、餐风饮露也从未放下过寻找真凶的想法,他不能释怀的是旧人从未入梦,给他哪怕一点点的指引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