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时清回到家中,坐在书桌前开始写材料。写到一半,她停下笔。
走到正房找到在客厅织毛衣看电视的林淑霞。
林淑霞在街道办工作多年,日常就是处理社区内住户家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关于妇女同志的事情来问她,绝对是没有错的。
听到桑时清的问题,林淑霞的注意力从眼前的电视上,落到桑时清的身上:“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林淑霞也不等桑时清的回答,便道:“咱们红山社区,总共有八百多户人家,你是知道的吧?”
红山社区是以红山食品厂来命名的,但除了桑时清她们这一片外,剩下的很多住户都是从别的地方迁过来的。
街道办公室也从原来的两个,扩列成了四个,林淑霞隶属于第二街道办。
“我知道。”桑时清小的时候红山社区还是没有那么多人家的。
后来随着城市扩建,人就越来越多。
林淑霞点头,说:“这住户一多啊,就什么人什么事儿都有。”
“就你说这个事儿还是挺多的。前两天我们街道办和妇联那边刚刚去调解过一起家暴案件。”
工作的事情,林淑霞至少带回家里来说。因为她的工作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在外面烦心也就算了,再拿到家里来说,那就别想有舒心的时候了。
但既然桑时清开口问了,那么作为母亲,林淑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家在三巷17号那边,她男人喜欢喝酒,一喝酒就喜欢动手。她嫁过来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基本都是在挨打的。”
“从我上班起就在调解他们家的事情。那个男人保证书也写了,跪天跪地赌咒发誓写保证书的事情也做了,每次都说的很好,绝对不会再犯。然而下一次喝了酒以后还是会把拳头挥向他老婆。”
“派出所也去了,警也报过了,离婚也劝过了,但最后面还是没有离成。你知道为什么吗?”林淑霞把问题抛到桑时清面前。
桑时清拿起桌子上的麻花咬着吃,小麻花格外酥脆,放了红糖做出来的也很甜,她说:“因为这个年代对离婚的人有偏见吗?”
林淑霞摇头又点头:“是这个年代对离婚的人有偏见,但一般情况下这种偏见都是朝着女方去的,男方就算他黄赌毒样样俱全,在世人眼里他都是可以回头的浪子。”
林淑霞做了这么多年的街道办工作,遇上了那么多的人,她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世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从来没往女性身上考虑过,从来没有人问过女人愿不愿意要这回头的浪子。
在世人的观念里,女人就应该大度,贤惠,温柔,孝顺 任劳任怨。
在男人出去外面玩时,女人连一句抱怨都不能有,否则就是泼妇。
这个世界对女人是不公平的。所以那么多前辈才会把解放妇女当成终身的事业来做。
她们的努力是有效果的,对比起百十年前,现在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比以前要好得多。
但各种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歧视还是多的,无处不在的。
“在这个年代,许多离婚的人被视为家族耻辱,就像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女人一样。”
“在五年前她被打的最重的一次,在我们街道办,警察还有妇联的推动下,她已经去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但是这件事情被她的娘家父母知道以后连夜赶了过来。对她说了许多,她要是离婚就不认他。她就是家族的污点之类的话。”
“街坊四邻知道她要上法院去和自己的男人打官司,以往对她的同情尽数消失,话里话外都是在劝她女人要隐忍一些,大度一些的话。”
“她就是在挨打时也要百般护着的儿女。在她从法院回来以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只要她敢告他们的爸爸。那么他们就不认她。”
“一直到现在都过去五年了,还是经常会有人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上次我们去调解室甚至还有一些人在边上说这个事情。”
“所以女人难离婚,是难离在世俗的看法上。除非是在离婚以后远离家乡故土,再也不回来。否则很难忽略外界的声音。”每当想起五年前的那件事,林淑霞和当初的妇联工作者们心都是痛的。
可她们毫无办法,她们的努力改变不了别人。
电视剧播完一集,正在放片尾曲。粤语的歌曲听起来格外清晰,林淑霞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对桑时清说。
“前天隔壁忻州市传来一个案子是一个被肠炎家暴的。妇女在无法忍受丈夫的家暴后,将其反杀的。”
“这种案子从古至今都不在少数,往前再数数,沧市连州都多的很。”
常年跟妇联的那些工作人员混在一起,在对这种案件,林淑霞也算是知之甚详。
桑时清内心一紧:“那她们被判死刑了吗?”
“判了。”林淑霞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有一种男人无法看懂的悲哀。
“因为你现在力气身高等方面和男人无法抗衡,所以这种杀夫的案子大多数都是有预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