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李士元谈完布匹交易的大体框架之后,其余的细节便可交给其他人去完善了。
如今徐胜可是体会到了位高权重的好处。
随便吩咐一句,手下人恨不能将这一句话研究十遍,从七八个不同的角度进行落实,保证执行得完美无缺。
还有一个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国子监那些贡生的手上,搞到一只铅笔。徐胜说话的时候,这家伙就掏出小本子,专心致志地在本子上做着笔记。
徐胜有一次起了好奇心,专门借过来看了一下,那内容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好家伙!
人形复印机啊这是!
非但将徐胜说过的话都记下来了,还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大致的分类和引申,结合前后文,对徐胜没有说到的点进行补充!
这样的人才,叫徐胜这个当老板的,如何不爱呢?
只是,过了没多久,徐胜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个个都开始拿起了小本子,每当他一讲话,身边便响起‘刷刷刷’的声音!
他觉得这好像也不太好——关键是,自己也没有梳中分或者大背头的习惯啊,干脆下令以后他说话的时候,都不准再记了!
搞得他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得字斟句酌,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好像都不会说话了一样!
从织布工坊回来,他和李士元同行了一段路。
“李兄,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徐胜支开了身边其它人,两人并肩走在宽阔的大路中央。
“你说!”李士元答到。
“前番你进阎应元的府邸,不声不响,那倒还好解释,毕竟阎应元这个人,骤得了那大府,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防卫。可是这一次,你进我的府邸,也是如此顺利,悄无声息,真如回家一般。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哈哈!”李士元笑了起来,说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实话告诉你吧,我不但能进你的府,连禁宫中,我也是能去得的!”
“吹什么牛!”徐胜说到:“禁宫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若你真能如此轻易地进去了,那李自成的人马不也能轻易进去了?那刺客又何必从神机营中挑选,直接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潜入乾清宫,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我能进去,不代表其它人能进去。”李士元说到:“有些人是因时成事,有些人是因人成事。”
“有什么区别?”徐胜问到。
“因时成事,也就是借助天时,找到了个好机会,恰好被他赶上了,他就能成事。比如说那位闯王,甚至于说如今的大清,都是如此。这两家能够走到如今这地步,有一大半原因,是赶上了好运气。”
李士元凑近了徐胜的身边,压低了点声音说到:“大明自太祖立国以来,迄今共有二百七十载,徐兄,自秦皇建制以来,这天下的王朝都是风水轮流转的。大明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寿数将近了!”
“继续说!”徐胜说到。
“然则还有一点,”李士元说到:“我之所以说那大顺和满清都是因时成事,实在是在崇祯年间,这大明给的机会实在是太好。要钱没钱,要兵没兵,朝中大臣心灰意懒,天下百姓都想着换一家吃饭。到了此时,那位贵人越是暴躁,越是无力,平白露出了许多破绽!”
“年初李自成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
“随后大清倾国来攻,这就如赌桌上的赌徒,将全副身家都掷上了赌桌!赢了那自然不必说,可要是输了,万事皆休!”
“徐兄,真是那大顺和大清有多厉害不成?时也!”
李士元说完之后,砸吧了一下嘴,遗憾地说到:“也就是我没赶上那好时候,要是早生几年,也能扯起兵马,说不定……嘿嘿!”
这话颇是大逆不道,不过他早已摸清了徐胜的脾性,自然说起来百无禁忌。
徐胜听了一会,李士元所说的话,倒与后世那一句众所周知的名言有些类似,“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大顺和大清强不强,且不说。
但李士元有一点倒是说得不错,甲申年,大明给的机会实在是太好!
其实,岂止是甲申年,往前推十七年,大明年年都在给机会!
甚至,再往前推五十年,明廷大将李成梁在辽东养寇自重,又何尝不是给了天大的机会!
甚至于再往前推到明太祖立国之时,将天下藩王全都圈养得如猪羊一般,又何尝不是给了机会?
自大明立国约三百年来,唯有洪武和永乐堪称贤主,其余诸君,尽是庸碌。
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给了这么多的机会,直到甲申年,所有的矛盾终于集中爆发!
于是,龙蛇纷起,神州陆沉!
也真如李士元所言,“时也!”
“这和你能悄悄摸摸进我家里有关吗?”徐胜问到。
李士元笑了一下,继续说到:“我是真没想到,这大明会糜烂得这么快!以至于有些措手不及,白白落了那么多暗子,最后却只做了个看客——衡王府上,我说我李士元时运不佳,真是肺腑之言。命也!命也!命也!!”
他连叹了几声,显然颇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