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中,落针可闻!
一时之间,只听得众人竭力屏住呼吸,可是最后又实在屏不住,长长的低声呼吸的声音。
最后终于是候恂站了出来。
“大胆沈长渊!是谁给你的胆子!”
候恂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来便一个耳光刮在沈长渊的脸上!又从背后一脚将他踢得跪了下来,狠狠说到:“即便你是南归旧人,此时也饶你不得!老夫先结果了你再说!”
说着又到处找刀,最后怒得连气都喘不匀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向着朱由检请罪!
沈长渊只跪在地上,不做辩解,也不说话。
殿中众人也都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斥责不休。
此时史可法和朱聿键也联袂赶了回来,两人甫一进殿,便跪在地上,叩头不已,请治锦衣卫指挥使沈长渊之罪!
史可法说:“陛下,昔日熹宗在时,权阉为祸,厂卫横行,乃至于天下动荡,兆民不安。幸赖陛下乾纲独断,诛除魏阉,这才廓清寰宇,还天下安宁!不意今日又见厂卫鹰犬,满城杀戮,民怨沸腾!陛下,你是忘了厂卫之祸吗?”
朱聿键说:“陛下,留都诸国公、列候,莫不是大明庭柱!即便腐朽,也不过坏其中一二,如今竟被那沈长渊尽数屠杀,血盈满门!太祖陵寝在侧,当如何视我朱家子孙?”
朱由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余光觑向殿中诸人,但见个个都低头不语。
说到底,这不过是帝皇家事,如何敢轻言?
何况,这一口气诛杀了三百余口,尽是公侯,若不治罪,又如何向天下交代?
“陛下!”史可法慷慨说到:“今日若不除沈长渊,臣恐六君子之祸,将又在眼前!”
所谓‘六君子’,乃是天启五年时,东林有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联袂上疏,弹劾魏忠贤。结果反被下狱,六人皆被折磨至死。
此事在江南引起舆论汹汹,读书人尤其愤慨。乃至于江南学子,皆成厂卫死敌。互相攻讦,内斗不休。
及至崇祯即位,便迫不及待地便杀了魏忠贤,也是积怨已久,不杀不快。
其后在位十七年间,朝臣无一人敢言厂卫之事。
天下俱是东林党,岂能让厂卫再翻天?
如此情状,与正确与错误无关,就纯粹是立场问题了。
‘六君子’中那位左光斗,便是史可法的授业恩师。左光斗于狱中受刑将死之前,史可法曾亲自前往探视,见其惨状,痛不欲生。
所以今日沈长渊无视他连续十封手书,公然在禁中大肆杀戮,简直便是在他伤口洒了一把盐!
其后更是亲自提刀,一口气在玄武门下砍下了三百颗脑袋,无异于再往那洒盐的伤口上,滋了一泡尿!
于公于私,断无可能再忍得下去了!
史可法说罢,便又听朱聿键继续说到:“朱国弼乃我大明武襄保国公之后,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功勋超卓,诚为大明干城!汤国祚之祖,乃是我大明开国东瓯王,太祖皇帝倚为股肱臂膀!柳祚昌之祖柳升,乃是靖难名将,神机营为其首创,成祖赖之以成事……”
“陛下,三百功勋之后,如今一朝尽丧!我倒想要问问这位沈指挥使,你是何人?于我大明可有尺寸之功?与我皇家可有丝血之亲?竟然悖逆猖狂至此?”
……
在史可法和朱聿键两人的连番追问之下,沈长渊也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殿中诸人,除了一开始被突然暴怒的候恂稍微惹乱了心思,此时便都沉默不语。
殿外火光尚未平息,不时还有哔哔啵啵的燃烧声传来。
而殿中的寂静,却沉重得如千钧重铁,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检突然端起了茶盏,对身旁的王承恩说到:“茶冷了!”
王承恩一躬身,便欲亲自去斟热茶。
却听朱由检说:“大伴,沈指挥使行动之前,可曾向你要过命令?”
王承恩身形一怔,却是毫无阻滞地回答到:“要过的,陛下!”
“你这老东西,竟酿成了如此大祸!”朱由检平平静静地说到。
“陛下!”王承恩立即便跪了下来,说到:“罪臣王承恩,请陛下责罚!”
“哼!”朱由检冷哼了一声。
看向殿中诸人,尤其是正面跪着的史可法和朱聿键二人,口中却是对王承恩说到:“且去守孝陵,非特旨不得再入宫!”
“陛下!”王承恩当即跪拜不起,语声多哽咽。
“滚吧!”朱由检踢了他一脚,却是踢在他空荡荡的左臂袖子上,说到:“看着你这老货,朕就心烦!滚!”
王承恩大哭了几声,最后终于不得不拜别。
临出殿门时,几番回望,却见朱由检已是转身望着壁上山河社稷图不语。
……
待王承恩去后,又过了几息时间,朱由检方才回过身来。
“唐王!”他对跪在地上,一脸错愕的朱聿键说到:“朕之前命你为法部尚书,及今已经月半。你的立法可有什么条文出来?”
朱聿键心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