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自以为看破了钟山下那一队铁骑的诡计,抄小路绕到他们的身后,想要截其半道!
然而,当他带着稀稀拉拉的人马从荒野茂林中钻出来之后,却只看见那一队骑兵扬起的烟尘。
黄得功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晃了!
便如蹴鞠一般,对手一个漂亮的假动作,竟将自己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这让刚得了大杀器,正踌躇满志地想要问一声天下谁敌手的黄得功,忍不住恼羞成怒!
自己手拿青釭剑,脚踏七星履,尼玛竟然一头栽进了个粪坑里?
“追!”
黄得功大吼到!
自己的任务,原本是在孝陵将来敌截击住。
可是如今,不但没有截住敌人,反而被远远地跑在了身后。
那骑队虽然是重骑,速度并不快,但到底是四条腿,再怎么也比自己两条腿的跑得快——不对,自己连个腿都没有,更是追不上!
黄得功越追越急,差点就要吐出血来。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便混战了起来。
黄得功一愣:竟然追上了?
可是仔细一看,却又不是!
分明是两股明军在交战!
交战双方乱成一片,犬牙交错,黄得功手里抱着枪机,几次想要扣动扳机,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而且,他来得又急,手下兵力本就不济,竟然隐隐处于了下风!
我擦!
自己不但没完成截击任务,还得葬送大批人马在这里?
黄得功面色几变——
到底是一镇军头,心够狠,手也辣!
不管前方混做一团的敌我之军,只端着机枪朝前猛射!
“哒哒哒!”
两个扶着他轮椅的军士用力抵住,才堪堪稳住了轮椅的剧烈摆动。
只见雪亮的弹壳如雨点一样抛洒在他的脚下,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脚面。两个军士推着他前行,无意中便做了一回自走火炮!
前方的双战双方顿时一窒,战场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只是可惜,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无论是敌军还是友军,俱在弹雨之下,化作了血肉模糊的尸首。
不过,他到底还是未失去理智,子弹多是落在了敌军处。
等到他枪火停下来时,前方寂静一片。
死掉的人自然不会说话,活着的人也陷入了麻木之中,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给老子继续追!”
黄得功大吼到。
前方那一骑队已经跑得远了,耽误了这么一阵,那骑队已经提起了速度来,如山洪咆哮一般,向着金陵城下扑了过去。
“凡战死的,一律给银二十两!”黄得功狠狠地说到:“怕死的就趁早滚,不要来老子手下当兵!”
与高杰那厮总是从自家军士手中抠银子不同,黄得功对手下兵马却是饷银丰厚。
只是有一条要求:老子拿钱买你一条烂命,钱你随便花,命得放在老子手上!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上爆起了腥红的火焰,照得半壁江山,尽是血红!
黄得功的轮椅经过那一片尸骸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将,扛着旌旗,一只眼里流出血浆,用剩余的一只眼觑着前方,颤颤巍巍地从尸骸中走了出来。
那老将手中无刀,只以旗杆做杖,一步一步,向着金陵前行。
眼见得前方城墙下,那铁骑已经崩坏,黄得功此时倒也不急了——自己这一次可是丢人丢大了!
手持利器,寸功未立!
而且还让那一只铁骑冲到了东华门下,真不知等见了陛下,该如何解释才好。
他自己心思重重,便也令身后推着他轮椅的亲卫放缓了脚步。
那执着旌旗的老者一步步缓缓向前,竟然也和他速度差不离。
就这样,等他这一队人马到了东华门下时,东华门下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只见满地血浆,残肢断臂层层堆叠在一起。
入城门洞时,连轮椅都无法前行,得身后亲卫端着轮椅,将他连人带椅给端过去。
而那位执旗的老将,一路无言,也堪堪走到了这里。
文华殿前的章含之坐在一堆弹壳里,正在瞧着门洞里发愣。见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组合进来,颇是一惊。
“这人是谁?”章含之将下颌放在枪托上,问黄得功。
黄得功说到:“瞧着像是兵部侍郎朱大典。但我这瞧了一路,越看越不像了。”
“你问过吗?”
“问了,他不答!”黄得功说到。
“且看他要做什么!”章含之说到。
那老将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浑身都是血,前胸和后背上好几个窟窿,显然是活不久了,全凭一口气吊着。
能执旗走到这里,也真是个奇迹了!
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那老将缓缓地前行。
他仿佛对此地颇为熟悉一般,穿桥过户,入门进轩,一路走到了奉天殿前。
到了御陛之下,也不停歇。
丢了手上大旗,手足并用,爬上了台阶。
经过三层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