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那一只兵马,在离孝陵一里外的地方,突兀便停了下来。
朱大典很火大,便欲上前质问。
先前他对这个李将军还是很信重的,毕竟人家领着这么厉害一只兵马。
可是从秣陵到应天府不过十来里的路途,这位李将军便停了三次!
第一次是据说南北议和了,圣旨都已经下了,令大家赶紧撤军。
朱大典当然是要遵旨啊,可是这位李将军不干了。只假装停了一刻,便又要往前走。
朱大典拗不过他,心想来都来了,那就去呗!
可是走了没两里地,这位李将军又喊停了,说是怀疑旁边的山上有埋伏,非要派人上去搜过一遍。
朱大典屡劝不听,这山他熟得很,不就马场山吗?屁大点儿一个地方,能藏什么埋伏?
果然,虚惊一场,还白耽误了功夫!
又走了几里路,紫禁城眼看就在前面了,身旁便是孝陵!
可是,这位李将军又做妖,非要派侦骑去孝陵看看!
朱大典实在忍不了了,你TM的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太祖高皇帝的陵寝,也是你一个虏军想看就能看的?
要是太祖皇帝知道,他老人家的陵寝里居然进了鞑子,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本来在得知这位李将军是建虏的时候,朱大典便很生气。只不过为了大局,不得不咬牙忍了下来。
可是如今又遇上这么一遭事,实在是忍不得了!
你个猪尾巴辫的鞑子,兵贵神速的道理懂不懂?亏你还领着这么一只装备精良的兵马,等你们过江回去之前,都得给老子扒下来!
岂有此理!
仗着三分道理,七分火气,朱大典麻起胆子,打马到那位李将军的跟前,就欲开口质问。
还未出声,便听那位李将军说:“朱将军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对!”李将军说到:“南北既已议和,就该双方罢兵!”
“对啊!”朱大典心道:你个鞑子还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我执意领军前行,便算是抗旨了!”
“可不是吗!”朱大典说到。
“可是,如今我已领兵快到了南京城下,却为何无人前来质问?”李将军反问到。
“对啊?”朱大典脑筋一转,有道理啊。“为何无人前来质问?”
李将军看了他一眼,说到:“因为此山中必有埋伏!”
我了个去!
朱大典在心底狠狠骂到。
绕了半天,还是想要去惊扰孝陵!
南北议和与此山中有埋伏,二者之间有个毛关系啊!
狗鞑子!
朱大典心中不忿,狠狠地捏了捏拳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可是,远远地跟在这一队铁骑后面,他还能鼓起勇气。
到了近前,闻得那甲具刀兵上的铁锈味道,他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喊出声来。
能壮着胆子走到这里,和这位李将军说上这几句话,便已经快是他的极限了。
古人将勇气分为四种,血勇、脉勇、骨勇、神勇。
血勇之人,怒则面赤。大言慷慨,恨不能与敌同归于尽。
脉勇之人,怒则面青。激昂孤愤,咬牙切齿。
骨勇之人,怒则面白。恃强凌弱可以一当十,迎刃而上则远遁千里以求保全。
唯神勇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大勇近乎于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对于朱大典来说,一腔血勇,也就堪堪让他在这位李将军的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而已。
若真要违逆,身体比他的意志却更诚实!
“李将军!”朱大典努力绷紧身体,不让它抖动,说到:“咱们,不如撤吧!”
他思来想去,还是撤退最合适!
既不违旨,也不用惊扰太祖陵寝,还能顺着这位李将军的意,避过山中莫须有的埋伏。
“有道理!”李将军说到。“咱们撤!”
朱大典如释重负!
及至回到本军阵前,才发觉自己浑身竟然已是被汗水湿透。
那言语之间颇为和睦的李将军,为何能给自己堂堂大明兵部侍郎造成这么大的威压?
朱大典不由得暗恨自己。
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怕了!
……
孝陵里确实是有埋伏的。
大明陆兵部东部都督黄得功,他就坐着轮椅,率兵埋伏在孝陵外。
其实最好的藏兵地点是在孝陵里面,不过孝陵卫是一群老倔头,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
黄得功也心里忐忑不安,不好坚持。
即便找好了藏兵地点,也是过一个时辰就让人从轮椅上将他搀扶起来,朝着太祖陵寝的方向拜上一拜,心中只念叨着,都是为了大明江山,太祖皇帝千万莫要责怪!
侦骑不断传来消息:
敌军来了……
敌军停了……
敌军又来了……
敌军又停了……
敌军又来了……
黄得功听得焦躁不已!
本来身上就重伤未愈,精力不济,又身处孝陵重地,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