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阁正中央的白衣公子,普通人眼中天上星辰一般的人物,左梦庚!
此时他一张白皙的脸转而通红,一股羞愤的冲动从他的心底涌了上来,直扑他的鼻腔和眼睛。
他忍不住低头剧咳起来,这一咳便是再也止不住,直到身后女侍递上一张白巾,他捂住口鼻又咳了一阵。
连用掉了三根白巾,这才勉勉强强止住了。
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却见头顶阁楼上那扇小窗竟已是关上了。
他一时有些怔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
“左公子!”徐胜突然大声叫到:“何如降我?”
左梦庚闻声回头看来,犹豫了一会儿,一笑,问到:“你家兵不过三万,城不过南京一座,我凭什么降你?”
“你真以为,如今紫禁城里的那位,是李狗儿吗?”徐胜问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左梦庚说到。“这天下悠悠之口,都说他是,他便是了!”
“悠悠之口若是有用,能将清兵骂出山海关不?”
“呵呵!”左梦庚冷笑了一声,说到:“旬月之前,有北来太子,谁又知其真假?还不是他们说是假,便是假!”
左梦庚这话说得是相当直白了!
此时的堂中除了几位大人物之外,还有不少闲散富商,此时闻言,有做震惊者,也有做淡然处之者。
明室正统的旗号,放在甲申年之前,那是十足十的赤金!可神京陷落不过数月,这旗号便已经褪色不少了。
甚至可以说,天下有不少人,其实心里巴不得赶紧跳下大明这艘船。
他们巴不得现在南京紫禁城那位,就是一个真的‘李狗儿’!
“那你觉得呢?”徐胜问到:“你觉得,他是李狗儿?还是朱由检?”
徐胜更加干脆,连遮掩都无须再做,直接便将问题挑明了!
左梦庚不意徐胜竟然如此直接,顿时噎住了,低头咳嗽起来。
……
“啪啪啪!”
却是那位久未出声的北地豪客鼓起了掌来。
在他的身边,一个穿着锦衣的人正拿着一张卷轴,用口气吹干笔墨。
见堂中诸人朝这个方向看来,他自顾自一笑,说到:“你们忙你们的,不关我的事啊!”
说罢,竟是对那北地豪客微微一躬身,转身离去了。
徐胜也不认得他,只是觉得那一身衣服有些眼熟。
也就在那位锦衣人离开的同时,那位豪客停下了鼓掌,说到:“精彩!当真精彩!”
“都说南人好结党,好内斗!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那豪客说到。
凝翠阁中,除了他之外,尽是南人。
可是闻听了他如此羞辱的话,竟是没有一个敢出声反驳。
“左公子,你是个人才!”豪客大声说到。
“像你这样的勇士,若是在我大清,至少也得封个固山额真,名位不在那姜、吴之下!”这豪客开口说到。
此语一出,等于是公然承认了自己的满清身份。
而且,敢将‘固山额真’这等高位随口封出,又将那姜瓖、吴三桂仅以其姓简称之,此人在满清的地位,至少也是一旗旗主之份!
再看起年纪,其身份简直就呼之欲出了!
“不需怀疑!”这北地豪客说到:“吾名爱新觉罗-满达海!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之孙,礼亲王代善之子!”
他扫视了一遍船中诸人,说到:“诸位但有不服,尽可冲我来!这位左公子,明明是人中龙凤,理当居众人之上,为何在你们南人的土地上,却屡容不下他?”
“是他八十万刀兵不利?还是他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我大清就没有你们南人这么多花花肠子!谁强,谁就说了算!左公子,来我这边!”
说罢,满达海竟然是侧身移了一下,将自己身旁的座位让了出来,只等左梦庚坐过来。
……
左梦庚接过身后侍女递来的白巾,又剧咳了好一阵。
如今端的是两难!
若投向金陵城中,固然是名声好听,只是往后的日子真未必好过。
可若投向北面……往后叫家乡父老如何说他?
唉,偏偏这汉人容他不得,反而大清对他虚位以待!那满达海一番话语,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左家对大明忠心耿耿,可是大明又是如何对他左家的?
高起潜那个阉人,一个‘滚’字,岂止是唾在他左梦庚的脸上,更是唾在他八十万左家军的脸上!
他一边佯装咳嗽不停,心中却是越想越愤懑。
瞧得他如此作态,徐胜倒是想起后世一个姓张的少帅来。
想了一想,忍不住劝到:“左公子,那南明固然怠慢了你,但你真忍心让这神州百姓,沉沦于异族的铁蹄之下吗?”
“湖广之地,为你左家经营多年。就算你哪一方都不投,保持中立,谁又能奈何得了你?”
左梦庚还没有说话,却听见那满达海将桌子一拍,大声说到:“我大清中也有汉八旗,何来异族一说?左公子,快过来!我将汉军正黄旗交予你来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