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爷子一个挺身便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
“张鼐!他来借什么东西?”
话说这张鼐却不是无名之辈。
李自成纵横中原十七载,收拢流民无数。青壮男子充军自然是不在话下,年轻妇人也让高桂英收拢来,组成了健妇营。还有那年幼孩童,自然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一律发给刀枪,组成了孩儿营。
孩儿营临敌作战未必能成,但是追亡逐北,探听情报,打扫战场却都是一把好手。其凶狠绝毒,比之大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中佼佼者便是张鼐。李自成收起为养子,常伴左右,信任有加。
大顺立国之后,张鼐受封英候,为中营正武威将军。
常老爷子在山西地面上,人人都给他面子。但是面子这种东西,那是要互相给的。常老爷子还没有糊涂到以为张鼐是来给自己问安的地步。
连忙振衣出迎,一面吩咐管事准备丰盛酒肉。
到了村口,却见一年轻骑士高居马上,身后七八名兵丁,俱是甲胄在身,也不下马,各自低头假寐。
常老爷子心中一个咯噔,面上却带起了十分笑容,一面迎上前去,一面爽朗大笑着,说到:
“今日一早便听见门口喜鹊叫声,我便知道今日定有贵客登门,没料到却是张将军你啊!”
那年轻骑士便是张鼐。
抬手朝常老爷子拱了一下,说到:“常老爷看起来还是风采依旧啊!”
“哈哈,老了!老了!”常老爷子说到:“前一阵子陛下使人慰问,我还曾对天使说,恐天不假年,我这一把老骨头啊,还等着去西京瞻仰圣颜呢!张将军,里面请?”
说罢伸手去牵马缰,却被张鼐一鞘将他手打开。
张鼐在马上说到:“常老爷子还请稍等!”
“哦,还有贵客?”
“嗯。”张鼐沉声说到。
……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常老爷子已有些不耐。
却见村口路上,陆陆续续有几个士卒,押着一伙穿着破烂的流民走了过来。
流民一开始只有两三个,最后渐渐地有了十来个,一个个畏畏缩缩地躲在士卒身后,不敢抬头。
张鼐这才驱马来到那些流民面前,手里挥着马鞭,问到:“你们谁有冤屈,现在可一一对本将军说来!”
流民都默不着声。
押他们来的士卒却有些不耐,说到:“先前你们是怎么说的?现在怎么又不敢说了?”
连番恐吓之后,终于有一个妇人惨嚎了一声,跪在张鼐面前,哭诉到:“官老爷明鉴……我叫张王氏,家中原本有薄田三亩,前年蝗灾,颗粒无收,不得已向常家借了一斗麦子,谁料……谁料那常家蛮不讲理,竟然要我还他三斗……”
妇人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最后越说越是悲愤。原来常家不但强占了她家女儿,逼死了她丈夫,又还将她家三亩薄田给收了去!
常老爷子哪里听说过这等事?连忙对张鼐说:“张将军莫听这妇人乱说,我常家为善一方,那是有口皆碑,你看这匾额,还是官府专门派人……”
“常老爷子莫慌,且听他们说完!”张鼐说到。
妇人哽哽咽咽说罢,又有一个乞儿模样的人上前哭诉了起来。这乞儿竟更加凄惨,竟是新婚之夜,被常家人强抢了老婆,打死了一家兄弟,给赶出了车辋村!
村口人越聚越多。
常老爷子心知不妙,早已让人去请救兵。
可是护庄卫士迟迟没有赶来,倒是三五成群的士卒,提着血淋淋的砍刀陆陆续续围拢了过来。
张鼐站在马上,对越聚越多的村民大声说到:“众乡亲好好听着!我大顺起兵之初,便传檄天下,均田免粮!绝非虚言!”
“常氏一族,横行乡里,仗势欺人!大家也都听见了!”
“今儿个,我就替大家伙做这个主!将常氏的土地,一律给大家伙分了!往后三年,大家伙不交一钱银,不纳一粒租!”
“大家伙但凭本事,自个儿地里能刨出多少,便是多少,全是自家的!”
“有那被糟践了媳妇儿的,等会自去常氏府上领回去,能用则用,不能用也自个儿看着办!”
张鼐一通混账话说的慷慨激昂,顾盼生辉!
也就在他站在马背上大声宣讲的时候,常氏府上已是火焰冲天!
村口这一场讲演乃是陛下交代过的,必须要将话给说清楚。不过于张鼐而言,这倒是不那么重要的过场。
真正重要的事情,乃是闯入常府,抢劫金银细软。
早在他持贴登门之前,他已派了手下大兵将车辋村给围了。常家二少爷急急忙忙回家的时候,他的兵马正紧缀其后。那常家二少爷也是草包,竟然没有回头看一下!
常家老爷子原本还想逃,却哪里逃得掉?
年轻时候的常老爷子一身武艺,走漠北闯关东,和济尔哈朗把臂言欢,和姜瓖祖大寿谈笑风声。
如今到底是老了,刚转过身,便被一刀劈成了两半。左右管事各拉着一半狂奔。
“跟我走!”
张鼐提起尚在滴血的大刀,站在马背上吆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