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澜身子一僵。

颤声问道：

“为何？”

梁帝冷笑着开口，答案他早已烂熟于心：

“因为姜太伯会交代他一些秘密，那些秘密，是会使他调转矛头来针对我们的关键。朕能容忍他在东鲁继续享受爵位，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秘密？还有什么秘密？

能够让至死不渝的姜烛变心吗？

这个皇宫底下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一层一层的面纱揭开之后，看到的却是更大的黑暗。

林芷澜觉得很可笑，很可怕，眼前的景物渐渐扭曲。

她像在一步一步淌过每一个关卡，自以为能平安无事获得永久的安宁，却又会看到新一轮张牙舞爪的妖兽。

林芷澜闭了闭眼睛，突然开始耳鸣，有呕吐的冲动：

“是什么秘密，我能知道么？”

梁帝没准备好措辞。

在他的计划里，没打算跟林芷澜这么快地说到这一步，他甚至会采取遗诏的方式用文字书写给她。

那些东西，即便是对梁帝而言，也太难宣之于口的。

林芷澜灵光乍现，想到陆沐筝在凤鸣宫受伤的经历……姜烛和墨书都一致认为那人用的是东鲁的内门功法……

好像有真相近在眼前。

林芷澜睁开眼睛，双眼闪出锐利的光。

凤鸣宫是梁帝下令封锁的。

多年来陈设、物品早已腐朽，更没有足够让人能生活下去的食物和水源。宫中的东西都是有数的，神秘人也是人要吃饭喝水，能每一天都去御膳房偷么？

那样早就会被发现。

最合理的解释是，神秘人是梁帝那边的人，梁帝暗中接济隐藏她的身形……

林芷澜惊骇问道：

“皇兄！是不是和凤鸣宫的那个人有关系！那个人和你、和东鲁都有关系是不是！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讳莫如深，到底要利用那个人做什么！”

梁帝掌控的中央政权这些年一直死死压着东鲁的地方势力，姜烛作为东鲁的掌权人思路是能忍就忍了，换而言之，东鲁跟梁帝没仇，至少是姜烛觉得没仇，才会忍气吞声下去。

姜太伯会跟姜烛说什么能让他的想法转变如此之大？林芷澜只能想到先姜皇后和先姜皇后有关的凤鸣宫。

出乎意料的，当这个盘踞已久的疑问问出口后，梁帝没有愤怒，反而是被悲伤冲击，看起来快在阳光下碎成了一片片。

梁帝胸口起伏宛若不能平息的波涛，过了很久才吐出悲伤。

他说：

“平安，朕给你讲个很长的故事吧。”

所有故事的开头大抵都是相似的。

东鲁的海滨旁有一对双生姐妹无忧无虑地长大，习文习武，长成了海边璀璨的明珠。

姐姐性格反而内向一点，妹妹天不怕地不怕，有时还做男孩子打扮，伴在姐姐身边玩闹。

年轻的帝王急于拉拢地方贵族势力，下了圣旨要求求娶东鲁姜家的贵女为正妻。

没指名道姓说是哪一位，双生女很少在外抛头露面，加上妹妹调皮经常对外说是姐姐，极少有人晓得东鲁那时嫡系一脉是有两个女儿的。

家族的长辈商议由性格更为稳重的姐姐去嫁予帝王，姐姐当时虽然已经有了意中人，却不敢跟族老说，终日以泪洗面。妹妹知道后自告奋勇地去和姐姐私下商量说要代姐出嫁，被拒绝，因为姐妹情深，还偷偷扮作了小丫鬟陪在了姐姐身边。

妹妹有时还会假扮做姐姐的模样去替姐姐应付复杂的宫闱，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年轻的帝王心思缜密，早就将这些小聪明收入眼中。

意想中的怪罪并没有到来，妹妹的开朗与活泼深深地吸引了帝王，真相没有挑明，各自心心相印。

对姐姐心怀愧疚的妹妹没有接受帝王的心意，而是赶紧私下里找了姐姐请求原谅，姐姐坦言说，她已经怀有了心上人的孩子，愿意成全妹妹和名义上的帝王夫君，还可以将皇后之位拱手让给她。

随后，妹妹很快也怀上了帝王的孩子，姐妹二人暗中谋划着悄悄互换身份，等二人生产过后，一个带着孩子回到家乡和心上人团聚，一个李代桃僵，成为名正言顺的姜家出来的皇后。

可惜帝王心易变，姐姐俩先后生下了男婴，帝王后宫却三千粉黛不断地宠幸新人，妹妹伤心过度，皇子夭折。在后宫中，没有孩子，等于少了一个最有力的傍身筹码。

妹妹哀求姐姐把孩子“借”给她争宠，可惜这孩子并非皇家血脉，妹妹知道这个秘密她爱慕的男人并不知晓，想利用孩子进行争宠一搏。姐姐执拗不过妹妹，万般无奈下同意了，哪知道帝王薄幸，区区一个孩子并不能留住他的心，照旧不断留情。

而姐姐的爱人也于一场战役中战死，郁郁而终。

妹妹悔恨终身，自以为是害了姐姐的一辈子，便将所有的愧疚弥补在姐姐的孩子身上，武艺高强，剑走偏锋，为了那个孩子能拥有平安顺遂的一生，暗中拔掉了每一根刺……

林芷澜目瞪口呆。

很难用言语描述心情。

“那，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

声音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