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看到二位美娇娘从御书房出来时兴致缺缺,眉眼疲惫。
有疑惑,仍只是乖巧地落后于她们,静静跟着,做好本分事务,没有问东问西插手主子们的事。
日头下去了些,浓云遮盖,阳光不能穿透,显得宫里阴阴的发闷。
林芷澜、陆沐筝咀嚼着刚才的事,各有心思。
尤其是林芷澜,疑惑又郁闷。
就像是小孩子把玩得最好最珍重的小伙伴带到家里介绍给父母认识,父母的态度客气而疏离,小孩子肯定会有落差的呀。
还会愧疚是自己亏待了友人。
尽管大人的态度有一定的合理性。
林芷澜选取的这条路,见不到几个宫人,方便说几句体己话。
紫禁城里连棵树都得经过层层筛选才有机会栽进来被贵人们欣赏几眼的,瑰丽的花朵争奇斗艳,花期短暂,这边凋零,那边就有源源不断的艳丽顶上。
多少花团锦簇,都掩盖不了紫禁城实际是个刻薄寡恩的大火坑。
便是傲气如敏妃,也求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除开初一十五老祖宗的规矩帝后必须同宿,剩下日复一日的独守空房中,难道她就不寂寥惆怅吗?
总之,后宫诸人,皆求不得圆满。
连林芷澜自个儿都被先帝定下来的婚约恶心着,一时还甩脱不得。
林芷澜揪着手中被揉成了一团的丝绢,欲向陆沐筝开口说什么,柳眉微蹙。
陆沐筝大方地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没关系,还夸赞道:
“皇宫可真气派啊,我上次来的时候眼珠子都不敢乱看的。我家小公主在此长大,难怪贵气不凡。”
意思是刚刚的小插曲算不得什么,不必再提。
林芷澜便也笑笑,行至一块太湖石旁,停下了脚步。
纤纤玉指按上了粗糙的奇石上,缓缓摩挲,透着不舍与留恋。
这块太湖石比正常成年人还要高出些许,表面崎岖,点点斑驳皆是岁月的痕迹。
陆沐筝抱臂也欣赏了一下,很快发现欣赏不来。
林芷澜道:“先帝爱奇石,这块太湖石是千里迢迢从南方走运河水路特意被进献入宫的呢。”
陆沐筝哂笑:“呵,那先帝的品味真特别啊,像我这种俗人就欣赏不了一点。”
林芷澜没理她的插科打诨,轻声道:
“小时候我顽劣,偷偷攀了上去,却发现上去容易下去难。又怕宫人禀报先帝,惹来先帝的责罚与不快,就缩在上面急得无声地掉眼泪。”
陆沐筝评估了一下攀爬的难度,赞叹道:
“那你小时候还真是一只灵巧的猴儿啊,这块石头看起来弯弯绕绕多,其实真爬还挺不好借力的。”
“……”
林芷澜忍了一下在宫中公然动手的冲动。
“后来呢,天就黑了。我当时又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宫人们懒得管我,后来是皇兄找到了我,让我只管放心大胆地跳下来,他永远会接住我保护我。”
“从那时开始,我便决定了,这一生都要守护皇兄,为他保驾护航,稳固他的江山,成就他的荣耀。”
那时,梁帝还没有长得很高,身条清瘦,脸颊瘦得有些贴骨。
唯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叫林芷澜全然地放心托付。
他说,平安莫怕,哥哥会接住平安。
幼时的林芷澜心一横果真跳下来了,被梁帝稳当接住。
她毫发误伤,梁帝的胳膊受到重物力量的冲击筋骨扭伤,好生休养了一阵子。
林芷澜啜泣着为他上药时,梁帝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做鬼脸逗她开心。
这般的相依为命,注定了林芷澜此生最重要的人只有梁帝。
任何男人和梁帝并排放一块儿让她选,都会输得很惨。
陆沐筝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没事的,你皇兄的本事远远比你想的要大呢,他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城府心计深得很。我有种预感,就算有人要潜藏在暗处对他不利,最后也斗不过他的。”
林芷澜对梁帝有兄长滤镜,陆沐筝可没有。
就这么一接触下来,陆沐筝笃定梁帝的“柔弱”大半是装的,小半是林芷澜心疼哥哥脑补的。
林芷澜忧心忡忡道:
“那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对了,你可看出我皇兄身上有何不妥当的?太医院日日张罗着食补药补,还没见他多长二两肉。”
陆沐筝略一沉吟,道:
“他安神药用的太多太重了,这类安神的药物治标不治本,睡是能睡着了,但会让白日打不起来精神。
其他的,我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身上虽药香缭绕,可那药味,只在皮不在骨,说不定陛下自有用意,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