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初十又如何?本世子便杀不得你?”
此话一出,韩经韬又在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手腕一松,匕首“哐当”坠地,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林芷澜很满意于他的失神与惊慌,把话挑明了道:
“每月初十,宫里来人陪着本宫去西庐寺礼佛,雷打不动。这会子,宫里的陈嬷嬷怕是已经快到了长公主府前的巷口了,你猜,要是没个‘公主’按时出现,会发生什么好戏呢,嗯?”
林芷澜小时候和当时还是皇子的梁帝手足情深。宫里的孩子,容易遭到算计,能平安长大成人便是上天保佑了,先帝后宫中夭折的孩子不计其数。
十岁时,林芷澜莫名感染了极其严重的风寒,连日高烧不退,太医用尽了手段仍无济于事。林芷澜的母妃对这个孩子异常冷淡,并不加以悉心照料,是年仅十五岁的梁帝哭着守在她身旁,人在绝望之下只得求助于漫天神佛,梁帝抱着妹妹一级一级地叩上了西庐寺的青石阶梯,顶着血肉模糊的额头,请佛祖垂怜。
说来奇怪,从那之后,林芷澜竟然真的奇迹般地转危为安,人们都说,小公主和皇子是佛缘深厚之人,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他们二人经此一事后,从宫中籍籍无名的边角料变成了被先帝视为祥瑞的一对兄妹,颇得青眼。在登基之后,梁帝不便大张旗鼓地礼佛还愿,便让妹妹独自礼佛,还派了自己很是倚重的奶娘陈嬷嬷相随,每月初十,人尽皆知。
韩经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了,长公主身死之事,还不便公之于众,他需要从长计议,从此事上捞一笔厚厚的好处。
因此,还得让此人再扮演下去。
韩经韬咬牙切齿道:“好,这一局,是你赢了。不过你最好不要露出破绽,否则还是一个死字。”
随后,他又朗声对着外间的属下们吩咐:“派最快的马,速送长公主回公主府!务必赶在陈嬷嬷到达之前抵达!”
“是。”
手下人领命而去。
韩府的马果然快,黑衣侍卫带着林芷澜悄无声息地抄近道抵达公主府外,再运起轻功,轻轻松松将她送入院中。
林芷澜刚一站稳,便收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公主!你一连好几天都不出门,还让奴婢们不许打扰,可担心死奴婢了,还在想今日要不要提醒您准备礼佛呢!”
说这话的小丫头扎着俏皮可爱的双螺髻,两颗眼珠子黑得像葡萄,一股子机灵劲儿,没留意到林芷澜时正在庭院中打扫着被风吹下来的落花。
“月满。”
林芷澜回抱了她一下,鼻腔中染上湿意。
月满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大宫女,是她最信任的人。从她松快的语调中,林芷澜判断出她并不知晓自家公主已无声地死过了一回的事,没有参与阴谋诡计之中,还是可以可信的。
这几天在虎狼窝中跟韩经韬斗来斗去,好不容易重新遇到了“亲人”,林芷澜有想哭的冲动。
月满一贯心大,没有注意到林芷澜情绪的异常,自顾自说的:
“公主,您可吓坏奴婢了,奴婢从来没见过您闭门不出那么久的模样。唉,陈嬷嬷快到了,奴婢得赶紧陪您出去接她老人家。咦,您身上这件衣服好生面生,奴婢可从来没见过呢,也许是您的衣服太多了奴婢没记全乎……”
月满的絮絮叨叨听得让林芷澜倍感亲切。
有些扫洒的婢女们神色慌张,有些一如既往,同她施了一礼后便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变故发生之前,林芷澜正因为梁帝宫里有几位美人对她不敬而心情不好,又不想拿着微末琐事去叨扰皇兄,心烦意乱地草草入睡,吩咐婢女侍从们没有她开口允许谁都不许进来打扰。再一睁眼,便是死而重生……
处处都是蹊跷和疑点。
林芷澜已意识到,身边的人可能出了问题,不然在固若金汤的长公主府内,没人能不知不觉地对她下毒手。
她很想马上回到闺房检查是否有残存的蛛丝马迹,把除了月满外的人都撤换掉,陈嬷嬷快到了,礼佛是一等一的大事,其他的容后再查。
于是,稍微整了整仪容,林芷澜带着月满和陈嬷嬷会合,同之前别无二致,走完整个流程。
西庐寺位于皇城西边,草木繁盛,四月尚存脉脉清寒。
钟磬余音不绝,久久回荡。
苔痕上阶绿,此处的青苔都有比别处更甚的生机,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林芷澜百感交加,这里的每一级石阶她都无比的熟悉,是她在生死关头时皇兄背负着她走过的。
林芷澜抓住一旁老妪的手,问道:
“嬷嬷,宫中一切可安好?皇兄可好?”
她富贵已极,荣宠无上。
心中牵系的唯有皇兄一人。
每次前来祈愿,所祈望的都是皇兄龙体康健,顺遂平安。他们是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