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看到娃子们靠到跟前来,林老汉扭头往里咳了两声,勉力将嗓间痒意压住才又扭脸过来,目光黏在仨娃儿脸上,欢喜挂念,“松儿,柏儿,相宝……咋地进来啦?”
“阿爷,我叫百相,不叫相宝。”百相眨巴眼,糯糯纠正。
林老汉老脸笑开,嗓音温和,“阿爷知道,咱乖囡叫百相。阿爷叫你相宝,是因为小百相啊,在阿爷看来是个像宝物一样珍贵的孩子。”
林家小哥俩不甘被冷落,争先恐后插话,“阿爷阿爷,我也要做宝!我是松宝!”
“我是柏宝!柏宝!”
“好,好,你们仨呀,都是咱家里的宝……咳……”
百相静静凝着笑呵呵的老头,小手抚上心口位置,那里暖洋洋的,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是……像宝物一样珍贵的孩子吗?
“好啦,俩皮猴子,带妹妹出去玩儿吧,阿爷这里不能久待,不然你们阿奶要骂人哩……她骂人可凶。”片刻,林老汉开口赶人。
喉间痒意一阵强过一阵,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娃儿们都小,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待久了,免得沾上病气。
林怀松林怀柏哥俩确实怕被阿奶骂,依依不舍的拉了百相准备悄悄溜回堂屋。
百相避开他们的手挪到老人近前,踮了脚尖伸出小手在老人喉颈轻摸,“阿爷,你疼吗?”
娃儿小指头还带着被鸡蛋煨出来的暖意,触在脖颈间轻轻软软,那点微弱暖意从脖颈似一路蔓延到了心间,林老汉愣了愣,不自觉展开笑颜,看乖囡的眼神更柔和,“阿爷不疼,不疼哩。”
“你会好的。”娃儿漆亮眼睛凝着他,说这话时小模样认真得像在做什么保证。
惹得林老汉笑容更甚,顺着应声,“阿爷会好的,等阿爷好了,带着相宝跟哥哥们一块玩。”
目送娃儿们猫腰踮脚出了房,看着房门打开又关上,林老汉才收回不舍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相宝摸过他喉咙后,方才那股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的痒意竟然退下去了,就连胸口长年淤积的闷堵都消散了不少,呼吸一下变得顺畅起来。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林老汉摇头失笑,并未多想。
定是老大夫妻俩膝下终于有了娃,相宝又乖巧可爱,他心情大好了,连病痛都觉着轻了。
屋外扫雪声停了。
林江把竹扫帚搁到堂屋门边,进了堂屋在火堆旁坐下,鞋边沾的一圈碎雪靠近火源就立刻融化,在地面氤出一圈水渍。
他两手揣进袖里,鼻翼微微翕动,“娘,大嫂二嫂,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有点像草药的味道,又更清新好闻一些——”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林婆子下巴点了点火堆边上雾气逸散的小陶罐,“正给你爹煎药呢,散的不就是药味么。”
说完她瞥幺儿一眼,直接把他揣着的右手扯了出来,给他揉按手腕位置,眼皮微微低垂着,“疼得脸都白了还藏啥藏,真要藏把你那脸一块揣袖里,咱才看不见。”
林江,“……”
看小叔子吃瘪,张翠娥毫不客气幸灾乐祸,“挨骂了吧?该。让你不听娘的话,犟得你。”
李素兰瞅着脸色讪讪的青年,好笑又心酸,从针线篮里拿起新缝的护腕递过去,“匀了点旧棉花缝的,一会你戴上试试。”
“大嫂,棉花留着给百相做袄子,她冷天的衣裳还没——”
“不差这点棉花,我把以前的旧袄子拆了,取出的旧棉给娃做一套冬衣足够了。”
灰蓝布料做面的护腕,针脚细密平整,夹层纳了一层薄棉花,手感虽不如新棉柔软,却让人心头熨贴。
林江看看大嫂,又看看低头给他揉手腕的老妇人,胸腔鼓胀不已,鼻尖一瞬酸涩,之前那点生出的疑惑也被忘到了脑后。
时间在温馨静谧中悄然流逝。
林大山跟林二河到家时已是下晌,满脸尘仆,进门时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林婆子刚给老伴喂过药出来,看到两人表情,心头咯噔了下,“咋啦?给娃落户籍遇上难了?”
“没有,户籍落好了,村长亲自陪我们跑了一趟,镇衙那边没刁难。”林大山进屋,他长得高大,身量九尺的汉子,往堂屋里一站便给人带来不小的压迫感,加上左脸侧布的三道指长红疤、左眼浮白涣散的怪异眼珠子,乍看更为吓人。
他稍散了身上寒气后抱起乖乖坐在火堆旁的小女娃,亲昵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百相,以后你就是爹跟娘的娃儿,是咱林家的孩子了,名字就叫林百相。”
说罢他把娃儿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糖饼分成三份,分到三个娃子手里,“松儿,柏儿,带妹妹到旁边吃饼子玩会。”
林怀松林怀柏二话不说把妹妹带到一边,这场景他俩老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