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您儿子躺在医馆中,您难免心焦,但凡事也得论证据,否则皆靠一张嘴说,明日里满京没有一家饭店是能开得下去的。”
周遭斥责的声音不小,但大多都是些看热闹之人,见周宜微开口,那些声音便也下意识小了下去,待到将周宜微的话听完之后,便也有人起了疑心。
“这说得也对,她说她儿子在医馆躺着,可咱们也没见着不是。”
“是啊,往门口一躺,还不是张嘴就来!”
“这婆婆年岁已高,若不是真遇上难事了,何须如此凄惨只为求个公道?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忒没主见!”
这话听得周宜微眼皮都直抽抽。
年岁已高是真的,但凄惨?
周宜微真不觉得,她已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掐得青紫了,一个年岁已高如此凄惨的婆婆,手劲倒是比她这年轻人还大
人群中众人各执其词,但大体分为两派。
一派觉着这婆婆可怜,肯定不会说假话。一派觉着没见着确确实实的证据之前,再怎样也不能轻信其中一方。
周宜微稍稍扭动了一下手臂,出声问询道:“您儿子既然进了医馆,那必然是有症状的,婆婆可否详细说来?”
那婆婆眼珠一转,登时大喊:“我儿子回家之后就喊着肚子疼,进了茅房里就一直出不来,这要不是你们的饭菜有问题,又怎会如此!”
紧随其后的便是哭天喊地的哀嚎声。
“我可怜的儿啊!”
周宜微:?
周宜微离这婆婆最近,那大嗓门可谓是直冲天灵盖,周宜微皱着眉,也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
“那医馆的人是怎么说的?”
老太瞅了周宜微一眼,嚎地更惨烈了:“哎呀我这个老太婆哪听得懂哟,不就是大夫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我可怜的儿啊,年纪轻轻的还没娶妻就遭此劫难,这往后日子该怎么过呀”
看来是无法正常沟通了。
周宜微深吸一口气,直入正题:“听您这么说,我心里也难受得紧,但婆婆既然是来寻求公道的,那总得有需求我才能满足吧?”
老太的哀嚎声瞬间止住了,一双眼滴溜溜地看着周宜微,轻咳一声抽噎道:
“首先你们这害人的店是不能开了,其次我儿子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你们总该补偿些什么吧?”
这处闹剧引起的骚动实是不小,点单的人暂且是不可能有了,杏雨和迟遇也不由得从后厨出来了,听见这老太这般说,杏雨当即便要发作。
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光靠卖惨加声音大,这不摆明了是来讹人的吗!
二楼雅间内的那大客户也出来了,站在二楼平台上望着下方闹剧啧啧摇头,出声道:
“我觉着老板人挺好,想来不会故意叫人吃坏肚子,但这婆婆也着实可怜,毕竟这生意也挺火热的,或许是太忙了,没留意到卫生方面?”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便顺着他的话去想。
堂内一直只有周宜微一人在忙,他们又见不着后厨是什么状况,这么一来,此人所说倒像是说中了!
“我们来这花银子吃饭,可不是为了把自己送进医馆里的!连卫生都顾不好,还开什么食肆!”
“是啊,今天能让人吃坏肚子,说不定明日就吃死人了!”
声讨声此起彼伏,杏雨上前想要维持住现场状况,可在这么多人的气愤之下,杏雨一人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甚至有人想要动手推她,还是迟遇及时挡在了她面前。
周宜微稍稍侧过头,余光处二楼那道身影趴在栏杆上一览这堂下闹剧。
此人看似是在帮着她们说话,实则却是将问题引到了更严重的事态上。
这老太对于她儿子的症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免让人怀疑,而寻常食肆饭馆也不会有什么故意下毒害人的事件,可若是卫生问题便不同了。
因为常见,所以合理,也更容易引起愤怒。
而且周宜微也注意到了,聚集在店前的这群人中,只有几人是闹得最欢的,且几乎每次都起到了带头作用,使得人心愤慨。
周宜微面上却是丝毫不见气愤,对老太提出的要求也做出了理解的表情。
“当然,如果真是我们的问题,那自然是该补偿的。婆婆既然不懂大夫说了什么,那总该是开了药方的吧?您将药方取来,您儿子治疗所耗的银两我们会负责。”
听得银两二字,老太顿时应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这药方我可就带在身上呢!”
周宜微面上不显,神色微动。
既然这药方一直便在她身上,若她真是为了儿子讨公道,她为何不一早就拿出来呢?毕竟这就是最直白的证据。
那老太伸手欲将药方取出来,但动作却又忽地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