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将近子时,丞相府,温言礼的卧房外厅。
他穿着雪白绸缎亵衣,愤怒至极地拂袖将圆桌上的茶具统统掀翻在地。
“如此说来,他不仅恢复了记忆,还恢复了武功,藏得还真够深的啊。”温言礼咬牙切齿地冷笑。
此刻,他感到纯粹的自食恶果,留了舒燕君一条生路,舒燕君绝对不会放过他。
“公子,现在要斩草除根吗?”
铁胤站在他面前,双臂环胸抱着佩刀。
如今他已从公子那里得知了瞎子的身份,他说的斩草除根便是指小院儿里的那些下人。
若瞎子身份普通,温言礼曾想过抛弃瞎子后,把小院儿里的人送出京城,越来越好,留他们一条贱命。
但现在,瞎子是舒燕君,为了他侮辱囚禁当朝太子的罪行不得曝光,他唯有赶尽杀绝。
卧房外门廊下,跪着的杏儿不停地哭着磕头。
她虽然还不知道瞎子的真实身份,但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便已经足够她联想。
温言礼的视线落在苦苦哀求的杏儿脸上,他念及杏儿伺候他多年,勤恳忠心又机灵,几乎没有犯过错
“杏儿,本公子留你一条命,但你从今往后不准再叫「杏儿」这个名字,改叫「微雨」吧。”
杏儿红着眼睛连连点头,旋即又是一阵感恩戴德地磕头。
温言礼又谨慎道:“从前的杏儿已经死了,你以后就待在城外林家庄帮忙收租和协管佃农,不许再进城,你做的得到吗?”
杏儿更是忙不迭地点头,城外林家庄和温家庄俱是丞相府的家奴看管,村民们负责良田果树的栽种和上交钱粮。
她的首要任务是保命,从公子的表现推断,瞎子的身份肯定不同凡响,她对瞎子有恩,日后若有幸再次见到瞎子,那便是她山鸡变凤凰的机会。
杏儿暗自下定决心,只要这回逃过一劫,她就会努力与瞎子见面,哪怕她飞黄腾达的筹码是出卖公子,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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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胤办事利落、不留痕迹。
温言礼紧张得一宿未睡,日出时分,铁胤顺利归来。
“放心吧,公子,没留一个活口。”
温言礼这才放心躺下,试图睡了个安稳觉。
然而,日上竿头,屋内奴婢就吵醒了他,禀报道:“公子,肃王来了,说是有要事必见公子。”
草。
温言礼匆忙起床穿衣洗漱,面色十分难看,他望了眼格栅外的熏笼,吩咐道:“以后不要再用兰香,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了。”
“那用什么?”
小丫鬟小晓懵懂地询问。
温言礼伸直双臂,任由丫鬟们伺候更衣,想了想道:“用芙蓉香。”
小晓惊诧了一下但不敢问:“哦。”
温言礼从前最讨厌芙蓉香气,觉得太骚包,但为了不被舒燕君认出来,他只好尽量隐藏。
偏厅。
舒子熹一身靛青色蟒袍,坐在茶几旁饮茶等候,脸色和温言礼差不多难看。
“王爷有心事?”
温言礼故意语意轻松,坐在了他身旁。
舒子熹放下茶盏,偏头望着他:“昨晚太医院连夜赶往东宫,舒燕君回宫了。”
温言礼惊疑道:“回宫?太子不应该一直在东宫吗?”
他假装对他们叔侄俩的事一无所知。
舒子熹眼眸微眯:“瑾砚,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温相与本王的人找了舒燕君两个月,你会不知道他失踪?难不成温相防着你这亲儿子,一个字都没向你透露?”
温言礼端过香茶细抿:“王爷,你想多了,明年春闱才是我眼里最重要的事,我爹不会拿我无能为力的事来打扰我学习。”
“是吗?”舒子熹挑了下眉,显然不信。
温言礼言辞凿凿:“我何必骗王爷?我尚未入仕,朝中再大的风雨也轮不到我插手,平日里还好,我爹会与我讨论下时政,但现在临近年关,翻过年后就是春闱,我得专心读书。”
“行吧,本王信你。”舒子熹移开打量他的视线,仿似闲聊般接着道,“太子两个月前秋猎失踪了,实不相瞒,是本王的手笔。”
这在温言礼意料之中。
他轻笑:“王爷很实诚。”
“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告诉你也无妨。”舒子熹笑道,“昨晚,本王的人也追查到了舒燕君的踪迹,他双目失明,本来可以借此机会除掉他,但偏偏让他给逃了。”
温言礼:“如今太子已经回到东宫,那王爷岂不是会后续麻烦不断?”
“瑾砚放心,本王已经把麻烦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舒子熹欲言又止后看向他,眉眼神色不明,“就还差一个尾巴,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