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君与她只在儿时见过几回。
平陵有宴,表哥随傅家众人南下在皇都住过两个月。若她没记错,那住所正是在瑄平坊。只是生母不在,她与外祖家甚少有联系,且这事儿过去多年,许多细节都已经忘却。
所以,她与这个表哥有些半生不熟,见到他身披黑甲急急忙忙下马,她知晓该以礼相待,收敛了情绪迎上去。
“见过公主殿下。”他作揖行礼。
江易秋打量他全身,见他身材修长挺拔,虽着黑甲和厚重的斗篷,举手投足倒很是儒雅;刀剑佩饰在腰间,剑柄镶嵌宝石;怀抱一顶铁黑头盔,颇有些威风。表哥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只是看上去好似略有些愁眉不展。
二人寒暄,互相问过近况,傅行君问她路途是否安全,又问身边的一众等都是何人,再问她此次前来要住多久,却迟迟说不到点子上。
“敢问表哥,外家祖父是否在府中?可否引妹妹一见?”
“这…”
见他眉眼间有心事,江易秋知道有异:“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有所不知,祖父脾气向来固执爆烈,前些年因我父、叔父分家动了干戈之事,更是大发雷霆,发誓据守边关,再未回来过了。”
“竟有这等事?”
“哎…是啊”他无奈点点头,背过手,向一旁的小径走去,“数月前殿下寄信来,我便想去劝祖父,原以为…他与祖母最疼爱的幺子之女要来,总该给两分薄面,可谁知他老人家是连我这个孙儿的面也不愿见啊。”
她在后头听着,默默低垂眼帘,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暗自责怪自己竟完全不知傅家这些恩怨纠纷,更不知外祖父母原来最疼爱自己的母亲。
身后严淮屹跟上来替她披上斗篷,自然地将绳结系紧。
傅行君悄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轻笑着说道:“好一个体贴的儿郎,瞧着面容英俊、身量如松、器宇不凡,想来必是平陵的哪位将军,殿下可否…”
“他是我的侍卫。”江易秋笑着回答,严淮屹并不做什么反应,只是向傅行君行礼,然后退一步守在她身侧。
傅行君的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这些都不要紧。”她将话题拉回,“表哥,可有什么法子送我去边关?我必须得见见外祖父。”
他摆摆手,语气缓了不少:“殿下莫急,我这也是刚收到他老人家那儿的消息才赶来,说明日便会有车来接你去见他,今夜就在家中好好歇息吧。”
依他所言,她随人马一道继续北上,暂住傅府。
等到将所有东西安置妥当,酉时已至。院中种满的梅树尚未开花,光秃秃地矗立在夜色之中。
一夜听雪,众人皆好眠。
翌日清晨,侍女们忙碌地来回穿梭,一位拂去廊下雪水,一位忙着暖茶,这边,舒儿和玉莲携着银灯凑近。
透过窗棂向外望去,细雪纷飞,落在衣袂上,如梦似幻。
舒儿将灌了热水的暖壶塞入她手中:“殿下,咱们进去吧,仔细冻坏了身子。”
玉莲抱紧自己:“是呀,这雪有什么好看的,里头烧了炭盆,可暖和了,咱们就进去吧。”
望着梅树枯枝,她叹气,轻点头,准备进屋。下一刻她却突然发现一直寸步不离的侍卫不见了踪影:
“严淮屹呢?”
“还说呢,严大哥看见主子在这廊下站了半天,什么事也不做,就盯着这些梅花使劲瞧,恰好舒儿姐姐又说什么看到城外有一棵奇树,梅花开得正旺,严大哥一听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他摘梅花去了?”
玉莲笑着去挤她身旁的舒儿,继续说道:“可不是吗?依我看,舒儿姐姐肯定是看错了,这儿的梅花再早也要到二、三月才开,这会儿才是什么时候?”
舒儿怔怔地解释:“可是,平陵、吉州的梅花在这个时候都该开了。”
江易秋转身进了屋子,微笑道:“穆州苦寒,自然是不一样。明日就是除夕,待我从外祖父那回来,就以梅为题给你们写两幅楹联,权当真的见过梅花了。”
另一边,严淮屹心中悬着梅花树之事,却只见几棵枯枝,扑了个空,他怀着落寞,步履疾速,行于回府之路。
却不料,一股莫名的凛冽之气自四面八方涌来。严淮屹心中一惊,本能地觉察到了不妥。然而来人气息隐藏得极好,近身三步内方才显现,其动作之迅捷,无不告诉他这些人非同小可。
刚欲反抗,却觉得肩头一沉,被几只铁臂牢牢按住,动弹不得,还有人夺走他腰上的剑,领头的拿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字字句句似乎都蕴含着不祥的暗流:
“一袭白衣、腰佩宝剑,想必阁下就是圣上亲封的严大统领。”
领头那个人身穿黑衣蒙着面,看不清长什么样,只知道他眼中透着股寒光。
“你们是何人?谁派你们来的?想要对公主做什么?”
“哎,急什么?” 那人未即答话,反倒是双眉一挑,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今日我们不寻公主,是寻你来的。”
心中顿时升起莫名的不安,惊讶之色在他的眼中闪过:“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