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裹挟着雾气,犹如轻纱一般在朝阳下微微颤动。
四周被不知名的低矮灌木和半人高的岩石围绕,远处那凉亭虽未必能与公主府的媲美,却也别有一番幽静之意。
她轻轻弯腰,趴在那块大岩石上,盯着水面上漂浮的薄雾,随着一阵轻风荡起了层层波纹。
江易秋将手指轻柔地探入水中,触感如同煮过后的茶般烫,却不失一种温柔的舒适。
她解开腰间的衣带,衣衫一件件迅速滑落,露出如白玉般细腻的肩膀;发髻被她轻轻一解,黑发似瀑布般泻下。随意地将鹅黄的长衫挂在一旁椴树低垂的树枝上,剩下的衣物杂乱无章地堆在岩石边。
拨开树丛,用修长的足踝试了试水温,然后身姿轻盈地走入温泉中。
温热的水流涌过肌肤,一瞬带走了所有的疲惫与尘世的烦躁。
倚靠着岩石坐下,水仅仅没过锁骨,江易秋闭上眼睛,舀起一抔温泉水覆在脸上,那温暖的感觉更加舒展。
自离开客栈,和舒儿、玉莲她们分手后,她便再也没有好好沐浴过;薛府的小蝶尽管周到,却因她终日卧病在床,难得有机会这样舒展肢体,身子上难免有些黏腻。
那些不适的感觉,在这片温泉水中终于得到净化。
一把撩过长发,再次舀起水来将其浸湿,然而似乎这动作还是太缓慢了,便索性蹲下身,将整个人潜入水中,只留下几缕发丝飘浮在水面上。
在水中宛如一条游弋的鱼儿。
平陵湖泊众多,河道交通,所以她自小水性不错,在水中能憋住很久。
就在她沉浸于这份宁静时,却听到了头顶上传来闷闷的焦急喊声。
江易秋心中一惊,猛地从水中跃出,湿漉的长发紧贴着她的身形,热气围绕着,她仿若从水底升起的仙子。
她目光困惑地看向来声方向,只见岸边一人一马,严淮屹手中握着剑,急切地寻找她的身影。
“公主…!”
严淮屹声音戛然而止,空气在肺中凝结成未发出的惊叹,瞳孔猛地扩张,嘴角的弧度僵持在半空,未完成一句话的轨迹,似乎时间在他的表情上按下了暂停。
紧接着,他的肩膀猛地抽搐,随即僵住,整个人像一尊石像一般。
这一瞬的出神似乎延续了很久,直到江易秋低下头,轻轻扫视自己的样子,然后再不以为意地抬头望他,并无羞赧。严淮屹这才猛地转过身子,速度之快,似乎掀起了一阵风。
江易秋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一声轻笑从唇边溢出。
站起身后水面盖过肚脐,濡湿的浓密乌发遮住大半的身子,再加上水雾迷蒙,她其实都不太看得清严淮屹的脸,想来他也并未看见她什么。
何况,严淮屹也不是第一回撞见她沐浴。
这人的反应却和当时如出一辙。
江易秋的笑声并不响,奈何严淮屹耳力好。她一笑,他的身体像被电击一样,一种几乎可以听见的静电般的颤栗掠过他的脊柱,使他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属下,属下冒犯…”
“冒犯公主、罪该万死?”江易秋抢了他的话,缓缓坐下,“我们又不在宫里,也没人要让你万死,我不怪你。”
严淮屹闻言,略略侧过身子,将头低得更深。
他颤抖着眼睑,将目光从自己的鞋面移到脚边的枯叶,再一举望向泉边的岩石,然后不敢再前进。
那是种既不想打扰又无法离开的微妙情绪。
“马你牵来了,便替我瞧瞧药包还在不在,我昨夜特地带上的,可不能丢了。”
严淮屹听见她声若幽兰,轻拂过耳边,不得不挪动沉重的身躯,按照命令,一步步走向白马。大手在马鞍一侧的布袋中搜寻,触及那用油纸仔细包裹的药物,那药包便被他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江易秋见他找到药包,眉梢微挑,继续吩咐道:“你自己上药吧。”
严淮屹微微颔首,虽然他的背依旧对着江易秋,但不难看出动作越发谨慎。将马匹牵到一旁,栓好缰绳,然后找了一块平滑的岩石坐下,展开药包,药香顿时溢出。
江易秋却在这时轻声制止:“慢着,先让我瞧瞧你的伤如何了。”
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严淮屹楞在原地,心脏猛地跳动,手心不自觉生了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迟疑不决,江易秋轻盈步移至水边,水声轻轻笼罩严淮屹的耳朵。
她倚坐在岸边岩石上,乌发随水波微微荡漾,对他说道:“你若害羞,不必转过身来,只须掀起袖子,把你的左手给我瞧瞧。”
严淮屹躬身,声音略显沙哑地回道:“公主,这样不妥,有损公主清誉。”
江易秋反驳道:“哦?损我清誉?难道严侍卫要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话语之间透着俏皮和挑衅。
严淮屹有些急了,声音中夹着无奈:“属下不敢。”
江易秋轻哼一声,那声哼如春雷在水面荡漾:“量你也不敢,只需伸手就好了,你怕我吃你豆腐不成?”
他无从拒绝,只得松开衣袖处的护腕,露出青筋蔓布的手臂,以扭捏的姿势将其伸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