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前往往少不了在太庙祭祖、祝祷,企图祈福消灾。
一大早被舒儿、玉莲从榻上拉扯到车上,到了宫里又免不了一顿三跪九叩,再看到在堂前舞刀弄枪、堂下鸣鼓的巫觋,江易秋心中烦闷。一闻到堂前焚烧的熏人香料味,困意顿时袭来,可堂外群臣、官兵环绕的状态下,她实在不得不打起精神。
建宁帝选调了近半数官员和一部分禁军跟随北上,高、宋两派皆伴驾而行,丞相赵青一派则留在皇都监国。公主府自然也不可人去楼空,江舒留下同陈管家一道打理,所以现在近身陪着的只有玉莲一人。
江易秋轻声问道:“玉莲,今日可是二十?”
玉莲也轻声回道:“回主子,正是。”
目光流动,江易秋算着时间。
距离上一世和宋余衡成婚的日子还剩不到三月,而这段时间里要做的事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前些日子嘱咐你的马车一事如何了?”
“回主子,玉莲昨日还去瞧过,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只还需些时日,想必我们回到皇都后恰好能将车领回府。”
“诶!”江易秋轻皱眉,“可不能领回公主府。”
“这是为何,主子?”
“你可还记得本宫在瑄平坊悄悄买的那套宅子?”
“自然是记得。”玉莲回道,“管家拨了人去,日日扫洒。”
“那便是了,配上马后牵去那套宅子。”江易秋又补充道,“记得挑些好马。”
“主子,您这是…又要溜出去玩?”
公主殿下自小为了偷溜出宫想出了不少的招数,也是像这样和江舒、玉莲三人偷偷商量着办事。可眼下公主已搬出宫四年有余,实在没必要偷偷出去玩,也很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不过是想去江南游玩,顺便也好拜访母后那边的外祖。”江易秋解释道,“偷偷地去不过是为了省去些宫里的麻烦。若让父皇母后知道了,必定要派兵跟着,途中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到了何地还少不了一番通报,束手束脚的岂不少了许多乐趣?”
“可是,回宫后主子还要准备中秋宴,江南一趟来回少说也得一个月,主子可怎么给皇后娘娘交差呀?”
“我何时说要在中秋前走了?不过…”江易秋伸手挡住侧脸,向玉莲传话,“你亲自托人回府给舒儿捎个信,让她将要用的东西备些,先送去瑄平坊。”
玉莲点头领命,出了太庙便寻人去。
等她再回来,车马已并作一列,准备上路。
首列是被禁军包围的建宁帝的车马。
六马并驾,马夫正坐,手执长鞭。车辂皆饰有钖面、朱总、金钩,帷裳爬满紫色绣纹,此外还有朱丝络带。车盖上依旧是瑞兽金雕,盖檐挂着几盏尚未点明的灯。
车前有佩剑的官兵和举旗的宫人,车后跟着步行的宦官侍女;身着戎装的几位将军骑马伴行左右。
玉莲眼尖,瞧见右边手执长枪的便是高老将军。
依次往后便是皇后、太子、以及公主的车马,再往后则是众臣子的。
玉莲要挤入人群,却突然感到好大一股劲拉住了她手肘处的衣袖,刚想发作,回头竟然是那位严侍卫。她一下没了火气,心念这侍卫是要做什么。
严淮屹礼数周全,恭恭敬敬地抬手作揖,又从胸口掏出封信件:“姑娘,劳您转交给殿下。”
“这是什么?”玉莲不接信,打量着加速挪动的人群,担心自己跟不上公主的车马。
“劳烦姑娘转交,殿下若是看了,定会明白。”
“严侍卫说得这样不清不楚,做奴婢的对公主可不好交代。”
玉莲心中清楚得很,主子平日对这侍卫非同一般。
上月,主子风寒初愈时便问府中有没有姓严的侍卫,在宫里还莫名其妙赏了他,前几日更是二话不说拉他进了马车,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密话。眼下这侍卫又送了东西来,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对主子的爱慕诗。
皇都想做长公主面首以求飞黄腾达的公子也不在少数,可主子对谁如此上心倒是头一回。
玉莲是个偏心自家主人的,她思索着,干脆再将这人拉回去,让主子自己来问。
“这不便明说。”严淮屹又作揖,恳切道,“只须姑娘亲自交到公主手上,殿下自会了然。”
“哎,可惜我嘴笨。想必严侍卫手中的信件很重要,你不如随我来,亲自解释给公主听,可比我去说好得多。”玉莲见他犹疑,又说道,“宋大人的车马距宫门还有些路,以严侍卫的脚程还怕跟不上吗?”
话落,玉莲转身挤入人群,根本不接他手上的信封。这下倒好,严淮屹不得不跟上。
“主子,宋府的严侍卫来了。”
江易秋喜出望外,掀起小窗的帷裳探出头。果然,玉莲身后跟着一袭白衣的严淮屹。
围猎乃举国大事,全朝上下众人从头到脚的礼数、穿着都十分注重,大概严淮屹也因此跟着用了心,平时不戴一冠的发髻今日竟围上了黑罗幞头,面上的发丝都梳了个干净,更显清爽;腰间那柄长剑更是挂上了条红色的长穗子,就像前世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