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甲笑着道:“这件事是王家牵头,在碎金酒楼说服延绥粮商们的。王家保证,以比市价高两成收购粮商手里的粮食,再加上延绥各大户的施压,这才促成此事。”
“王家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毅问道。
高小甲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谁都知道,接下来粮价还会涨,也许是延绥大户想要囤积居奇,大赚一笔。”
灾荒之年,官绅大户囤积居奇,低买高卖,收刮民财这是老传统。
若是没有和史可法交谈过,李毅也会这样认为。
但如今他明显嗅到政治斗争的味道。
这是延绥大户在联合向杨鹤施压,以求杨鹤退让,减轻对他们的索取。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延绥大地赤地千里,饿殍满地。
除了他们,谁手里还有钱粮能赈济饥民?
他们不愿意拿出钱粮,那饥民只能活不下去从贼,进而使得西北越来越乱。
这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杨鹤绝对不允许的。
李毅看着高小甲道:“既然延绥的粮商和官绅们勾结,那赈灾官署很快就会断粮。我现在急需一条供应粮食的商道。”
高小甲想了想道:“财帛动人心,若是花费重金,定然有汉中和山西的粮商愿意供给粮食。”
“粮价如何你去谈,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保证赈灾官署有粮食赈济饥民。”
高小甲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没有粮食,榆林近十万饥民只有死路一条,赈灾官署上下也将会因此获罪。
“师父你放心,我这就赶去延安,和范大叔一起说服粮商。”
粮草的事情十分重要。
李毅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量救救延绥这么多饥民,让他们能够尽可能的活下去,顺便传递天下大同的思想。
接下来几日,李毅一直待在饥民营地,参与挖掘沟渠。
王徵总共设计了两条排水渠,一条引水渠。
汲水到上坡上顺着水道下流,然后再沿着支道流向四面八方,供应着饥民的生活所用。
至于脏水最后还会归于排水渠,并且有清水冲刷,防止淤积,可以说是十分巧妙。
王徵年岁颇大,李毅专门安排了两个少年在旁边照顾他。
可是王徵不服老,整日里待在工地监督进程,就为了让饥民们多几分生机。
这段时日,他在饥民营地看到了太多的惨剧。
全家吊死的饥民,撕咬尸体的野狗,饿死的饥民,骨瘦如柴的婴孩……
作为天主教徒,又信奉儒家仁义道德的王徵,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他见到孤儿就收养,看到饿的倒在地上的饥民就给吃的。
特别是他看到一个刚会走路的娃娃,因为奶奶饿死在路上,踉踉跄跄的在野外游弋的时候,就忍不住流眼泪。
他见过百姓艰苦的生活,可是在榆林十万嗷嗷待哺的饥民面前,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看到李毅到来,王徵指着远处躺在阴影里,被苍蝇围绕的孩子,声音嘶哑的道。
“李毅,每天一碗稀粥是养不活孩子的。他们需要更多吃的,不然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李毅摇摇头道:“按照人头发粮食,是赈灾官署的规矩。要是孩子特殊,那么老人呢,妇孺呢?规矩一定确定了,就不好打破。”
王徵气恼的道:“什么破规矩。老夫收养了他们,就要让他们活下去,老夫自己出银子。”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反正老夫不管,你一定有办法。”王徵耍赖般的道。
李毅苦笑道:“那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王徵问道。
“让他们读书。孩子不算什么,可是能读书识字的孩子就了不起。我们在饥民营地建立一个学堂,由您老当山长,找两个管事和读书人做先生,这样学堂就能独立出来用饭。”
王徵神情古怪的看着李毅。
“老夫怎么觉得,你这是挖坑让老夫往里面跳呢?”
李毅讪讪笑道:“王老,我这不是给你想办法呢吗?”
“老夫本想着帮你赈济饥民,然后就返回老家守孝。若是当了山长,怕是又走不成了。”
王徵这种学贯中西的人才,李毅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他要做的,就是让王徵留下来。
最后王徵还是答应建立学堂,兼任学堂的山长。
但是他要李毅允许他传播天主教的教义,这一点李毅是无所谓的。
反正他还要传播天下大同的思想,一个远在西方的教派,在大明百姓面前,远不如天下为公,百姓当家做主有吸引力。
能留下王徵,李毅非常高兴。
挖土的饥民看着王徵走远,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