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被安排住进了沉夏台中,和那些太医一样,负责照顾邬夏夏的病情。
但他毕竟是男子,无法时时刻刻都待在当今皇后的寝殿内。
幸而他曾与萧景砚说过,皇后的病情需每三日治疗一次,他才得以有靠近邬夏夏的机会。
三日为限,他必须要放一次心头血让邬夏夏喝下,缓解她嗜睡和衰老的症状。
今日正是第三日。
沈衍正想踏进寝殿时,却刚好碰上里边走出来的几个宫女,手里托着的都是一盘盘不曾动过筷的菜肴。
想来,夏儿还是不愿吃饭。
他紧蹙着眉,不再耽误时间,立刻神色匆匆地走了进去。
寝殿内静悄悄的,还是先前看到的模样。
邬夏夏安静地坐在铜镜前,手中正在捣鼓着什么,丝毫不曾注意到沈衍的到来。
待走近些,他看到她手中拿着的东西时,他蓦得僵硬了身子,眼眶渐渐染上红色,狠狠捏紧了拳心,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那是......
她曾赠他的手串!
自谷底醒来后,他便再也不曾看到过,为此,他还找寻了不少时间,可都一无所获。
其实,如果沈衍看的再仔细些的话,便能发现这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那一串。
被萧景砚亲手撕碎了的那一串,早就变得零碎一片,面目全非。
哪怕邬夏夏拼尽全力也只能藏下那一小段青丝,只是一小段。
幸运的是,他当时在气头上,所以并没有发现。
事后,她正一点一点地重新编织着,将唯一的一段青丝再次编进其中,一点点地修复她的希望。
良久,她攥紧了这根崭新的手串,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任由眼泪静默流淌。
如今的她究竟还剩些什么呢。
秋语说,母后已经快不行了,一月里,甚至醒来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可她连去母后身边尽孝的权利都不曾拥有,日日待在这里,看着那个疯子的脸色,晚上....还要成为他的玩物。
她笑得越发凄怜。
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巾帕,邬夏夏眼中茫然一片,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木愣地转头看去。
可惜眼眶的泪积蓄得太多,她有些看不清。
正想抬手,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的脸颊,温柔耐心地替她一点一滴地擦拭干净。
清澈干净的气息萦绕在她四周,就连....这双手的触感,也是那般的熟悉。
是谁?
她睁着被水雾布满的琥珀色眸子,费力地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渐渐地,她的眸中变得极度不可思议——
她迅速抬手揉了揉眼睛,用力地抓住了覆在她脸上的那只手。
“阿衍哥哥...?”
她听到自己满是颤抖的声音。
鼻尖瞬间涌来一阵强烈的酸涩,可眼睛痛得已经流不出泪。
她死死咬着唇瓣,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的模样,她在害怕,害怕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不敢动,她怕一用力,整个梦境都将全然崩裂。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过阿衍哥哥了....
“我终于梦到你了,阿衍哥哥。”
任由眼前的水雾疯涨,她仰起小脸,像是濒死前的鱼儿找到了属于它的水源,可望而不可即。
沈衍一手藏起被他摘下的面具,用另一只被女子紧紧握着的手,轻柔地擦去她面上的泪。
“傻夏儿,仔细感受一下,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梦。”
因着许久不曾开口,沈衍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并不好听。
女子鼻尖红红的,抓着他的手,依旧如先前般呆愣愣地站着,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
沈衍闭了闭眼,再也忍不住心里早已失控的情绪,将眼前纤瘦的女子揽入怀中。
感受着她背脊几乎全是骨头的模样,他忍不住微睁开眼眸,捏紧了掌心,不敢相信亡国的这段时间,她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阿衍哥哥,你....你没死?”
怀中的女子颤抖着身体,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一句。
声音轻得仿若没有。
沈衍感受到颈间突然传来的湿润,他叹了口气,转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肯定道:“是,我回来了。”
“对不起,夏儿,我来晚了。”
这一个拥抱,迟了整整一年。
直到听他亲口确认,邬夏夏再也抑制不住胸口处翻江倒海的情绪,汹涌的泪水止不住得流着,很快,染湿了男人干净的衣领。
她贪婪地嗅着只属于沈衍身上好闻的气息。
可不过片刻,她猛地推开了沈衍,背过了身,眼底留存的尽是自卑与伤痛。
不——
她已不再干净,她的身子早已布满脏污——
她已经——
不再是先前的那个干干净净的邬夏夏了.....
指甲狠狠地嵌进掌心,可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夏儿,怎么了?”
沈衍见她情绪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有些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