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她竟答应了他的请求,去做他的皇后。
可舒窈委身烟花柳巷之地,自然便名不正言不顺,一国之母,又岂能是一代妓人?朝野轰动,更有甚敢死谏,撞死柱上不知有几人。而令清平最清楚的便是那孔武昭,叶淳的老师。他立于明堂之下,红色的官袍格外耀眼。清平立于那,看着他将那用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并为之追求信奉了半生的官袍褪下,白衣跪于殿前。
她能看到孔武昭眼中的祈求,他跪的不是天子,而是她。
叩首的声音格外的响亮,似乎一声一声的扣在她的心上。孔武昭拱手,声音洪亮,“请全陛下清誉!”
“吾,孔武昭不是在以吏部尚书或是帝师的身份祈求。吾!只是信国的一民,无足轻重,但天下民皆为苍生,也为洪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请舒妃娘娘全陛下清誉!吾自当卸去一身,回去!”
“请舒妃全陛下清誉!”
“全陛下清誉!”
......
她回身看着明堂上的人,却又好像看不清他的面容。整个大殿寂静,只等着她做出抉择,缓缓跪下,叩首,“陛下!臣妾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全陛下清誉!”明堂上的人站了起来,眸底的怒色闪过,令朝臣震慑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朕绝不会!”
“朕的清誉何时系在一女子身上,朕怎么不知?诸位爱卿倒义正言辞的说着朕的清誉的保全。那好!朕告诉诸位,普天之下论谁都曾有着污点,人无完人,天子也是人!诸位将朕立后与清誉相系,试问哪位女子可以撑的起朕的清誉?”他就站在那,神色从容且果断,声音更是铿锵,“是你金御史的女儿,还是冷将军的女儿,还是谁?”他哈了一口气,“倘若朕立舒妃为后有损清誉,那朕便受着这天下万民的唾骂。诸位以此为污点,殊不知朕之珍惜!”
他看向清平时,目光柔和下来,声音却也悠远,“朕爱她!慕她!也护她!”
“她只会是朕的皇后,亘古不变!”
群臣哗然,只有清平微微仰头看着他,未曾在说过一句话。她不知面前的这位君王如何一往情深,如何非舒窈不可。而她只是顺着舒窈来时的经历到这,在这宫中待的时日不久,便等来这封后的圣旨。
可她得走下去,得走出这梦境!
承华宫。
“陛下!此举不妥!”清平将那封后旨意递回,“臣妾无德无能,不堪此任。陛下,应另择能人!”
叶淳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并未收回那道旨意,有些急促的道,“朕只要你!”
“无德无能这不配你!你可堪此任,朕信你!”
“是你救了朕的性命,是你甘愿入诏狱,是你愿冒着危险肃清祸乱,是你在危难间还愿救朕......是你说想让朕是个明君!”
“但无你,怎有君?”
怎么会?
清平的脑子越来越乱,这些她未曾在这梦境中经历,可看着叶淳那极为认真的神色,她有着几分的相信。
叶淳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朕知道这条路很难很难,但会否极泰来的。”
那一天终究是到来了。
清平坐在凤銮之上,神色平淡且从容,与周围嘈杂却又循规蹈矩的礼队全然不同。她轻轻的整理着凌云繁花锦服,上面的织金鸾凤乘云而起,点缀在每羽上的珍珠如星辰般,透着高贵的贵气。
臂上挽着红罗轻绡,在微风中轻轻飘舞着,她昂着头,在侍女的搀扶下,步下凤辇,凤冠上的珠玉流苏在眼前微微颤动着。
她站在红棉地毯上,而那尽头站着的是叶淳。同样也是红袍锦服,但神色却与清平的不同,他眉眼都带着喜色,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她缓缓而来,心中竟有些激动还有害怕,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牵着清平的手,缓缓走向那接近云端的祭台,拾阶而上,漫长又遥远。
在场的大臣皆注视着,却也否认着。等待的日子太漫长了,他们不少臣工都牺牲在了这,而今日的典礼也注定不太平。
清平依旧淡然的走着,与他执手而上,去向那所谓的神明祷告,也会亲手结束着这一切。
“咨尔舒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兹仰承神明庇佑,以册宝立尔为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清平俯身接过那沉重册宝,看着面前的帝王,轻启薄唇。
“陛下!”
孔武昭的声音打破这隆重的氛围,他一身素衣出现在清平曾走过的红毯上,神色轻松,脚步却沉重。侍卫拦住他的去路,而他往上望着祭台上的帝王,跪在地上,“臣虽为吏部尚书,但臣亦为帝师!滋生今日之事,是臣之过。”他带着愧疚的眼神望向周围的大臣,“臣无颜面对死去的同胞。陛下清誉不再,罪责也只在臣工一人。万方之罪在身,臣不愿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