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提醒:“帆哥儿睡下了。”
龚璇轻手轻脚进来,撩开帐帘,便见施云帆坐在炕上揉眼睛,惺忪懵懂,俨然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龚璇泪水涟涟,生离死别似的,搂住施云帆,啜泣道:“帆哥儿,今后你与祖母住,等母亲生了弟弟,就接你回去。”
唠唠叨叨一大篇,交代他留意衣食住行,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吩咐下人一声,她立时与他弄来。
施云帆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龚璇的肚子,小脸上满是亲切,低声唤道:“琅哥儿,琅哥儿……”
龚璇没做先知梦,不愿意叫肚子里的孩子为施云琅,擦了擦眼泪笑道:“什么琅哥儿,你弟弟还没出生呢,我给他起的名字叫云岱,以后你叫他岱哥儿。”
施云帆小手僵住:“……”
施云岱?
还是别了吧,混叫名字,万一那俩小崽子投错胎了呢?
要不,给这傻婆娘吃点红花吧。
反正琅哥儿前世说,下辈子不想投胎做施家人,岱哥儿说,宁愿没出生,这傻婆娘也说,宁可把他们兄弟俩刚生出来就溺死在尿盆里。
想想面前这个为郑氏和施明珠奔走一辈子的傻女人,撕心裂肺、悔恨不已、破口大骂不复贵夫人雍容的样子,施云帆就暗爽。
真想那样精彩绝伦的表情,在这女人脸上重现一次呢。
一定很好玩。
龚璇有意在婆婆面前表演母慈子孝,捉住施云帆的小胖手,按在自己隆起得不明显的腹部,拭了眼泪,温柔地笑道:
“岱哥儿,这是哥哥,记住哥哥哦,等你出生,哥哥就会带你玩啦。开不开心?开心的话,就踢娘两脚。”
再叫岱哥儿,今儿夜里就去摸两把红花,塞你嘴里哦!施云帆掀起眼皮瞥一眼蠢女人,低头笑嘻嘻道:“母亲,昨晚弟弟给我托了个梦。”
“这是好兆头啊!”龚璇喜滋滋地问,“你梦到岱哥儿什么了?”
小孩儿扬起头,双眸幽黑幽黑,宛如漂亮的黑葡萄,奶声奶气的声音清晰,却透着瘆人的诡异:
“弟弟说,他喜欢叫施云琅,倘若非叫他施云岱,他就不来啦,施云岱要投到六婶婶的肚子里。”
“什么!”龚璇脸色一变,气得快要跳脚,“我就知道,你六婶不是个好东西,千方百计跟我抢孩子!这恶毒的女人,谁知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你弟弟方才与你托梦向我们示警!她休想得逞!琅哥儿,琅哥儿,快忘了什么岱哥儿,你就叫施云琅!”
施云帆弯起唇角。
蠢货!
这蠢女人只管生,不管养,生了就是她的,牢牢抓在手里,一副护崽子护到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可是抓到手里之后呢?
就只是抓手里而已。
她从未给过他和琅哥儿什么。
便是给什么,也都是郑氏、施明珠、施明珠的儿子们剩下的边角料。
这也罢了,但这蠢女人给他们兄弟边角料,却要他们拿所有去回报她的生养之恩。
回报的方式,就是像她一样,给郑氏和施明珠当狗。
他那个变成太监的蠢货爹,亦然,与这蠢货娘天生一对。
劳碌一辈子,都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他们夫妻俩,可真是舍己为人的大善人呢。
要不,还是给她吃些红花吧。
真想看看,这对蠢夫妻得知断子绝孙后的表情——施云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这里划一刀口子,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很精彩。
龚璇发作一通,方才注意到失态。
自从知晓王蘩不会生,要跟她抢孩子,她便生了戒备之心,日夜担心有人与她抢孩子,因此一听岱哥儿要转投王蘩肚子里,便如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炸毛。
此时方才察觉不妥。
一个小孩子的话而已,怎能当真?
她有心发火,训斥施云帆胡扯八道,但外间有婆婆镇着,便忍耐下了,忙理了理发髻,捏捏施云帆软乎乎的小脸蛋,笑吟吟道:
“帆哥儿知道护着弟弟了,将来定是个好哥哥。”
她捏得很用力,小孩的脸瞬间就红了。
施云帆不与她客气,挥她一巴掌,哇的哭出来:“疼,娘你捏疼我了!呜呜呜,祖母救我,母亲掐我……”
龚璇惊慌失措,顾不上挨一巴掌的羞怒,忙去捂施云帆的嘴,小声求:“祖宗,别哭别哭,别把你祖母招来了,娘不是有意的……”
“龚氏!你在做什么?快放手!”容氏疾步而入,眼见着施云帆翻白眼,吓得花容失色,用力扯开龚璇,把施云帆揽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帆哥儿,帆哥儿,快呼吸,别吓祖母啊!”
龚璇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扶住炕边的桌子方稳住身形,咬了咬牙站一旁,暗暗骂道:死老太婆,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孙子,是你长子最后一个儿子,若出个万一,你上吊谢罪吧你!
施云帆慢慢呼吸,憋气憋红的脸逐渐恢复,只左边脸上有一道捏出来的红痕。
他看一眼龚璇,受惊似的,连忙将头埋在容氏的怀里,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他喘气了,提着一口气的容氏才开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