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站得双腿快麻了,他方道:“南君,我与你夫妻一体,珠珠不过是妹妹。她是女孩子,我才多疼她两分罢了,你莫要多心。”
傅南君无动于衷。
为了妹妹做这座江山最尊贵的女人,宁可冒全家满门抄斩的风险,的确只多疼了两分。
如果疼宠能分十分,那么施明珠得到了十二分,而她或许连二分也未得呢。
施明武心疼施明珠是女孩子,可曾想过,她也曾是女孩子?
嫁了他,成了妇人,便不值得珍惜了吗?
傅南君停住这些无用的怅惘。
若能把施家的男人都弄走就好了,可惜她闹这么久,挨一鞭子,也只不过只弄走施明武。
这些男人若都驱离京城,许多事做起来便不会那么便利,起码不可能谋害太子。
傅南君心不在焉敷衍道:“嗯,我知你心意,未曾多心。”
施明武的心上犹如又刺一刀:“南君,我……”
傅南君微微烦躁道:“夜深了,明日你便要启程,早些回去睡吧。我也要歇下了。凌云今后,便托付你照料。
你若不得闲儿,将他交给二婶照顾亦是一样。我信二婶。去吧,你站这里,你休息不成,我也睡不着。”
说完,她径直躺下,面朝里头。
施明武又站了片刻,听着她的呼吸声,知道她确实睡不着,唯有长叹一声,失魂落魄地离开。
金瑞提着灯笼,提醒他走路小心:“世子爷,都要离京了,为何不多说两句软话呢?这般赌气,您走得不安心,大奶奶在京城也不安心啊。”
他心里则道,好好的,闹这么一出,连累他们这些伺候的也要去那苦寒地,何必呢?
有荣华富贵不享,非去吃苦受罪。
边关又无战事可打,若想建功立业、凯旋回京,得等到什么时候哟。
施明武道:“你不懂。”
正如傅南君所言,待在京城,待在这四方宅子里,眼界会变窄,心眼会变小。
傅南君只看到争储的风险,未看到争储成功后的巨大利益。
这事起初是珠珠看上四皇子周绍,一见倾心,父亲与母亲自是要为她的终身大事打算。
四皇子的母妃和母族嚣张跋扈,多有掠太子锋芒的地方。
他们家的女儿既然要嫁皇子,那怎么能嫁个将来注定会遭到现任太子、未来新皇打压的皇子呢?
说不得新皇还会因施家与四皇子是姻亲,而忌惮施家,连带一起打压施家。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拉太子下马,将四皇子推上去。
父亲、母亲与他先定计,之后告诉祖父。
祖父深谋远虑,既为珠珠的未来着想,也为施家的子孙基业着想,因此应下此计。
一切进行得正顺利,正到紧要关头时,傅南君突然看破他们的谋划。
他唯恐走漏风声,查探许久,将傅南君嫁出去的秋石都捉回来,刑讯逼供,也没问出什么眉目。
现今,傅南君已是透露给娘家。
年节拜年时,老太傅敲山震虎,暗示祖父勿要轻举妄动。
但既已开弓,岂有回头之箭?
施家此时想脱身,也是脱不得了,四皇子的野心已如猛虎出笼,岂能甘心关回去。
如今施家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弄死太子,扶持四皇子上位,要么支持太子,弄死四皇子。
不过,珠珠喜欢四皇子,施家上下偏爱她,怎能不遂了她的心愿?
施明武惭愧地想,少不得又要让南君失望了。
他已劝祖父和父亲克制些,不要动老太傅,不然怕是他和南君再无和好之日。
施明武喟然长叹。
老太傅可直接面圣不好惹,岳父大人担任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朝野,也不好惹,傅家应是无碍的。
祖父和父亲不至于那么傻,大事未成,便先给施家树立一个强劲难缠的对手。
长夜漫漫,前路茫茫。
次日,天不亮,施家人便早起送施明武和施凌云离京。
施明武牵着儿子,一一拜别众人。
傅南君眼里含泪,殷切嘱咐长子:“要听你父亲的话,听你二祖父、二祖母的话,可记得了?”
施凌云眼里泪光闪烁,穿着利落的骑马装,身板笔直,像一棵小白杨,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三个头,说道:
“儿子谨记母亲的话。此去保家卫国,为我们施家争光!必不会给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以及母亲丢脸!”
傅南君本想再叮嘱他天凉添衣、饿了渴了吃饭喝水之类的话,听到这儿,后面的话也不好接了。
老国公捋着胡子大笑,亲手扶起施凌云:“凌云好样的!不愧是我施家的种!曾祖父就等着你光耀门楣、威名赫赫归来!”
“是,凌云必不辜负老太爷所望!”施凌云小小的人倒有凌云冲霄的志向。
众人一扫离别愁绪,纷纷夸赞起他来。
郑氏暗暗朝傅南君飞眼刀子。
施明武瞧了妻子一眼又一眼,妻子却一眼也没回望过来,眸中怅然若失。
施明珠见状,便善解人意地柔声安慰,轻声细语叮嘱哥哥出京后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