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晖只在定亲那天稍稍脸红了下,倒是十分端得住。
因他早就知晓,他将来要娶葛秋蘅做妻子的,既不意外,也没什么惊喜可言,自然就无害羞之意。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如今宁远侯夫人李氏,只拿施明晖当半个准女婿来看,见他表情深沉一如往昔,心先凉半截。
她热情地拉过他的手,笑着与郑氏夸他,他轻轻蹙眉,然后寻个剥橘子的借口,将手抽走,李氏的心又凉了另外半截。
寒暄一阵子,李氏让儿子们带青年和少年们出去耍,花厅里只留下女眷。
李氏扫视一圈笑问:“明武小俩口呢?前日不见他们,今日怎地也不见他们?”
郑氏怀里的施凌云蓦地红了眼圈。
之前他只知父母吵架,众人瞒着他,这两日方知父亲抽了母亲一鞭子,一直为母亲委屈着。
郑氏正要寻个借口,李氏忙问:“小凌云,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丫鬟们哪里没伺候好?”
郑氏按住孙子,说道:“方才下马车时,他便说有灰尘吹入眼睛,忍了这些时候,想是忍不住了。我给他吹吹就好了。”
接着将施凌云转过身来,抬起他的小脸,温柔吹了吹施凌云泛红的眼睛。
施凌云翻了年八岁,已懂得许多人情世故,硬生生憋回眼泪,回身后揉揉眼睛,与李氏作揖道:
“晚辈已是好了,多谢侯夫人关心,与丫鬟们不相干的。”
“真是个体贴的孩子!”李氏面上笑着,心里疼惜这心地善良的孩子,又不免生出些毛骨悚然来。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那施明武外头瞧着是个金质玉相的好人,骨子里却是个暴躁的,竟朝弱质女流挥鞭子,甚至朝结发妻子挥鞭子!
难怪一连好几日没见过施明武和傅南君,原来傅南君挨了夫君的鞭子,而施明武因挥了那一鞭子而挨了整整三十鞭!
这夫妻俩都躺了,起不来身,大过年的既不接待客人,也不出府做客。
李氏暗道,作孽哟!
镇国公府这一年怎么尽出幺蛾子?
施明武打妻子,那施明晖呢?
她家蘅娘弱质娇娇,施明晖可是杀过人的,急眼起来,她那娇气的闺女能叫他一拳打死!
李氏压下诸般可怕的念头,时不时瞟一眼貌合神离的施明玮与乐安宁,面上热情地与郑氏聊天。
郑氏烦她总去瞧老二夫妻俩,笑问:“四姑娘呢?今儿怎么不见她?”
李氏不动声色道:“一起早说做了噩梦,没睡好,乏得慌,恐有失礼之处,便不来见客了。”
郑氏只当定了亲,姑娘家害羞。
葛秋蘅这个儿媳妇是跑不掉的。
她有多喜欢她的小儿子,长辈们都看在眼里,那是施明晖身边换个丫鬟,她都要千方百计找个理由去瞧瞧,生得漂不漂亮的。
只是要早些娶回家,怕是葛家不大愿意,由是一面与李氏闲聊,一面心里酝酿着怎么提起这个话头好。
施窈一听“噩梦”两字,眉心便是一跳。
这是葛家地盘,她哪里敢去瞧葛秋蘅重生后的精神状态,生怕葛秋蘅恨她,发个狠,把她弄死在葛家。
施家或许会为她报仇,但她人都死了,于她来说,报仇也就没什么意义。
不曾想,她不敢去瞧葛秋蘅,傻大胆的乐安宁听出蹊跷,主动说:“侯夫人,我们家二妹妹与四妹妹相好,我瞧着二妹妹坐立不安的,不如我陪她去探探四妹妹?闹一闹她,走了乏也好。”
李氏哪敢啊。
她如今看国公府的人,个个如洪水猛兽。
那施窈是个敢划男人眼睛、割男人耳朵的狠茬子!
这乐安宁是个险些掐死夫君的泼辣货!
这俩货发起疯来,对她的蘅娘做些什么,她得疯。
李氏正想怎么拒绝,郑氏一把将施凌云推进施窈怀里,笑道:“是我们疏忽,想来我们老人说话,你们是腻烦的。
去寻四姑娘吧,你们几个都去,年轻人在一起说话更自在。这小家伙正是坐不住的年纪,你们将他送到外院去,没得跟我们女眷一处,他浑身长虱子似的在我怀里乱动。”
施窈暗暗松口气。
这么多嫂子在,三嫂子陶籽怡还会些武艺,想来葛秋蘅要对她做点什么,三嫂多少能拦一把。
于是,姑嫂四人并施凌云,去秾华苑寻葛秋蘅。
葛秋蘅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画。
施窈进门便笑问:“秋蘅妹妹,你在画什么?竟痴迷到连我们也不见。”
葛秋蘅惊得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将画纸揉搓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压下惊惧,强装镇定地问:
“怎么不在正院花厅里坐?”
她先看施窈,施窈坦坦荡荡任她看,掩唇笑问:“瞧你紧张得,活像我们要吃了你似的。你画的不会是我八哥哥吧?”
葛秋蘅脸色更白,施窈怎么知道?不过,她画的是丑化的施明晖,并在他脸上、身上写满杀字发泄怨恨。
“画他做什么?我画的是我家的猫儿,画得丑了点,不方便向你们献丑罢了。嫂嫂姐姐们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