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辰失魂落魄,一脸茫然。
他本就不是个果决的人。
好容易鼓起勇气去亲近施窈,被施窈防贼似的拒绝,又听母亲强调两回不要招惹施窈,心中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不知该怎么抉择。
容氏抬手,为儿子仔细系紧大氅系带,声音柔和:“施窈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她也不想与我们三房有所牵扯,既不亲近你父亲,也不亲近你们三兄弟,你热脸贴冷屁股有甚意思?
你父亲那样冷待她们母女,府里又冷待她们十来年,她心中怎能不存怨气?讨好老太爷老太太,不过是为在这个府里有立足之地。
连亲父都避而远之,何况你们这些异母的哥哥呢?若她拿你们当亲人,若想与你们修补关系,她早来亲近你们了。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施明辰想了想,轻轻颔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若非母亲说破,他竟未看破,施窈是个这样凉薄的人。
容氏抚了抚他的衣领,继续道:“我没能生个女儿,只生了你们三兄弟,我向来是拿珠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她病了,你大伯母也病了,我又管着中馈,无暇分身,过年这段日子,你便代我好好照看珠珠,好不好?”
若从前听这话,施明辰自然十万个愿意,但今儿听了,心头却微微发涩,一番挣扎后,在母亲期盼的眼神中,艰难点了点头:
“好,我会多去照看她的。”
难得母亲这么温柔,他很难不答应她的请求。
可这一答应,他觉着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碎得他想落泪。
容氏淡淡一笑:“快去吧,多哄哄珠珠,她心情好,病自然也就好了。
你是快成亲的人,除了照料珠珠,也多和你祖父、大伯父、父亲出门走走,多结交些人,成了亲,去了京畿大营,也好有几个支应的友人。
男人家,目光要多朝外看看,成日琢磨内宅这些事,能有什么出息?”
施明辰如醍醐灌顶,忙道:“是儿子犯糊涂,以后定不会了。”
叙完话,母子二人分道扬镳。
施明辰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心头再无踟蹰犹豫。
是啊,施窈哪有他的前程重要?
以后他去了京畿大营,府里这些事,便可再不管了,也就不用纠结那些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东西。
容氏蹙眉,轻轻叹了口气。
自她那年回府,发现施继安已娶新妇,她的心就一片死灰,万事不关心。
施继安跟发了疯似的讨她欢心,可一想到纪氏怀了他的孩子,她岂能欢心?
施继安折腾完了她,又去折腾纪氏,求她出府。
纪氏怀着身子,怎么也不能答应,若出府,她的孩子怎么办?
施继安又去求太夫人。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折腾半年,他都要上吊了,太夫人终于松口,强令纪氏带着刚满月不久的施窈离开京城,住到金陵老家。
因此,太夫人欠了纪氏两个人情。
纪氏当初是她求人算八字,特意聘来为施继安冲喜为妻的。
第一个人情,是贬妻为妾。
第二个人情,是驱逐出京。
容氏对施窈没什么好感,也无什么恶感。
施窈一回京,国公府就鸡飞狗跳,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近些日子,她才渐渐发现施明辰不对劲,从针对施窈,到一有机会就去施窈面前晃。
这不是讨厌,分明是想引起施窈的关注。
她惊觉这些年万念俱灰,对施继安的儿子们也没露出过几个笑脸,母子关系疏离冷淡,施明辰跟着兄弟们长大,不仔细观察,竟发觉不了他左了性子。
施窈确实没什么大错,性情也不讨人厌,但国公府已有施明珠,施窈就是多余的。
这是长房与施窈之间的争斗。
施窈很聪明,看得很明白,一直与他们明争暗斗,甚少牵扯二房和三房。
但她一个孤女,哪里斗得过权势滔天的长房?
何况,老国公和太夫人对她的宠爱有限,他们的心说到底还是偏着施明珠的。
这一场无声的战争,最终落败的一定是施窈。
容氏不希望儿子牵扯进来,更不希望他站错队,将来受施窈的牵连而被长房厌弃,因此出手。
作为路人,她也同情施窈,可有什么法子呢?
她儿子们的前程掌控在长房的手里,没有道理为个小小的施窈自毁前程。
要怪就怪施窈命不好。
若施窈是个儿子,没有企图与施明珠争辉,便不会遭到长房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甘禄堂门口,丫鬟们想说些什么缓和,又怕施窈更尴尬。
施窈懵然立了三秒,便甩甩头,回关雎院去了。
整个国公府的人,她都当多年没什么来往的、不熟悉的亲戚看待,这些亲戚还有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她是个惜命的人,可不敢捧出一颗心,拿他们当亲人来看,生怕死无葬身之地,一颗真心也被摔成八百瓣。
因此,容氏的冷脸,容氏无视她,拽走施明辰,不准施明辰与她来往的行为,半点也伤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