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彭秋东听说京城的人过来给延寿教下订单,就是为了处理掉那么多寿字铁钱时,也是觉得啼笑皆非。
至于送到手里的信上让他“下不为例”的话,彭秋东冷笑一声就过去了。
这些朝廷宰执们,真的是不接地气,对民间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彭秋东现在觉得自己这两年学到了新的治政手法,安右道的持续繁荣和众人追捧让他颇有点自得意满。最近还又娶了一房侧室,纳了一个小妾,侧室还是名门庶出闺秀,小妾也是个小官的漂亮女儿。
过去这样的名门闺秀可轮不到当他的侧室,还不是因为他如今炙手可热,大家觉得他有进中枢成为中坚的机会,才有人对他下注。
因此对于只会在旧政上缝缝补补,缝补得很差不说,还只会拼命争权夺势的朝廷中枢高官,现在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敬畏的滤镜了。
不过尔尔!
他们也得求着我彭秋东办事,而我就算给他们铁钱,他们也无可奈何,拿我没办法。来信更是让自己“下不为例”,真真软弱。
彭秋东哪里会下不为例,反而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次再弄一堆寿字币当摊派送上去了——铁钱下不为例,可你没说其他寿字币不能用啊。
观察周宇带领下延寿教的行事,彭秋东学到了不少过去根本没有机会学习的治政经验。
例如延寿教是怎么通过金钱手段来调节整个市场的制造和购买的。只可惜官府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如果没有官方的制造作坊作为调节工具,整个市场会有很多人根本不走正道,而是囤积居奇,人为制造稀缺来抬高物价,谋取暴利。
可是这些人又不知道如果民间没有钱,他们不囤积居奇民间最终也会买不起。而民间若是不富,被逼的卖儿女卖田地卖祖屋,饭都吃不上了又有谁来干活劳作?难道靠那些囤积居奇的人来劳作?
彭秋东还观察到,安右道过去的地主和其他地方的地主并没有什么两样,对田产的追求永无止境,恨不得整个村整个县的田产都是自己的,然后让佃户耕种,自己躺着收利千秋万代。
但是延寿教的手段狠狠给了他们几巴掌。地主们确实可以不断将自耕农逼破产来兼并田地,可过去到处都是破产的农民给他们当佃户,现在破产的穷人全都往延寿教里涌,去耕作延寿教自己的田地了,没几个人给他们当佃户。
你兼并啊,使劲兼并啊。没人耕种田地荒芜,到交税的时候衙门可不惯着你,你抛荒的田地照样要交税。
多少年都没有听说过佃户会紧缺,穷人不是遍地都是吗?一时间地主们不知道怎么应对,但至少他们看清楚了眼下的困境——在没有穷鬼佃租他们田地的情况下,他们买越多的田地亏得越多。
于是不少思想懂得变通的地主开始回笼资金,进入到制造业、商业中去。他们卖掉了手里闲置的田地,反正现在没有佃户,留着田地就是纯亏损,不如趁着价格还算好卖了算了。
今后有了钱想当地主,去南方找个便宜的地方买田地当地主不是轻易?
延寿教作为一个吞田地的怪物,不仅开垦还愿意花钱买地。但是将价格控制的很好,绝不会因为安右道变得繁荣而人为把地价推得太高,而统一价格收田的政策下,也稳定了安右道的地价。
反而用釜底抽薪的方式将更多的劳动力吸收到延寿教内,然后“市场上”的劳动力价格就“疯涨”,逼迫安右道的地主不得不对剩下的佃户好一点,但凡待遇太差,他们的佃户真的敢甩脸破罐子破摔,不说一定要加入延寿教,就算去安右道越来越多的作坊里做工,挣的很不少。
但凡还停留在对佃户予取予求的旧思维的地主,都被自己的佃户打了不止一次脸。有退路的人就算是穷人胆气也壮,不含糊。
逼得安右道的地主出让荒田给延寿教收拢资金,去投资其他更挣钱的产业,开作坊经商,然后反过来开始抢其他地主手里的劳动力。
彭秋东发现这么一来,安右道的地主都自己卷起来了,根本就不是什么铁板一块,反而斗得厉害,谁要是还死死抓着没有佃户的几顷田,反而要被那些开作坊经商的人笑话。
而这些人还不是最顶尖的,最顶尖的那批都是在玩延寿教各种工坊的股份,投资之后就等着分红。延寿教还为他们保底,可以以他们买股份时候的价格回购股份。
为什么说顶尖的这批才能这么玩呢?因为入股延寿教最火热最赚钱工坊的股份延寿教根本不要钱,你送钱上去延寿教理都不理,你还能比延寿教有钱么?人家凭什么为了钱买股份?
人家要的是田地,只有用田地换,延寿教才愿意换。这种玩法当然不是小地主能玩的起的,只能流着口水直馋。
因为工坊会壮大,越壮大越挣钱,分红也会跟着越多。股份也就会跟着越值钱,所以有了低买高卖的空间,这些顶尖“玩家”们把股份高处一转手挣到的钱就是某些地主的全部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