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马蹄绝尘的声音终于淡去,楚南絮的脚步也缓和了下来。
她长舒一口气,按下心头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包裹里掏出一条绸质方巾蒙在脑袋上,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眸莹莹闪动。
这裹着头巾的装扮,搭配她身上浆洗的略显发白的丁香紫衣衫,乍眼一看,活脱脱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农家妇。
她一个年轻女子,即使青天白日的,独自一人走路也是怪引人侧目的,适当遮掩住她过盛的容貌非常必要。
楚南絮后悔出门时太过慌忙,没往自己脸上抹一把炉灰,被尉迟济瞧见了真容,这若是到了京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与他见面,到时被他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她只能尽量躲着他了,即便日后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她一定要离他远远的,千万不能与他有所交集。
他的存在实在太危险,他的身边,一定藏着豺狼虎豹,在看不到的暗处伺机而动,这辈子,她还想好好活着,一定不能再次被他连累。
不过楚南絮眸光微动。
上一世下在红豆糕里的合欢杀,最终毒杀的目标是尉迟济,但那究竟是受何人的指使呢?是孟向彤?是高滦之?亦或是其他神秘之人?
楚南絮用力敲敲脑袋,她怎的又想远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无辜受到牵连的,那些有的没的,当下都不是值得她过分耗费心神之事,当务之急,她要找回属于自己的身份。
至于孟向彤和高滦之,她日后一定会一一解决,不是为了尉迟济,而是为了她自己。
上一世的今日之后,她正式成为了高滦之的外室,从那以后,她便被高滦之下令,不能踏出别庄半步。
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高滦之都不肯对她松口,甚至还安排护卫严苛看管。
当时她以为是高滦之控制欲作怪,不愿意已经成为了他外室的她接触外界。可当高滦之时隔两三个月才来探望她一次,甚至号称尊重她的意愿不曾再碰过她,她便猜到高滦之绝非对她有意。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高滦之将她困于一方宅院,不过是为了找机会窃取她的玉佩,方便孟向彤的‘假千金’身份更能被大将军府信服。
只是后来大抵是孟向彤手段颇深,不再需要她的玉佩也能在大将军府站稳脚跟,他们二人便开始双双对她冷落。至于高滦之为何没有将她灭口,只不过是因为她乖顺听话,从不忤逆他的安排,不敢生了出逃离宅院的心思。
楚南絮相信,若她当时稍有不顺高滦之的心,那她一定不会在宅院一连住了两年,怕是早早就被高滦之与孟向彤解决掉了。
不过,她终将还是没有逃脱惨死的命运。
楚南絮吸了吸鼻子。
一定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上辈子的她真是活得有够憋屈。可现如今她重生了呢,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如此想着,楚南絮浑身仿佛充满了一股力量,胸前的玲珑曲线不由得挺直,雄赳赳气昂昂的,眼前仿佛一片光明,然而下一秒,眼前映入一个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玄漆朱顶,富贵气派,那不就是武定侯府的马车吗?
楚南絮顿时屏了呼吸,上半身颓然了下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这次没有躲避,而是敛目颔首,侧身避开车队,在心中暗示着自己一定要淡定,她这身农妇装扮,定然不会引起坐在马车里的高滦之的注意。
风动,车动,人心不动,她一定不会被高滦之觉察。
清风微拂,车帘轻掀,马车内的谦谦公子的目光随风而动,侧眸轻轻瞥了站在道旁的少女一眼,便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垂眸轻捻细饮着手中雅淡的香茗,眼下好似他并非置身乡野,而是与友人在雅居茶室吟诗对饮,琴瑟在御,举手投足间尽显闲适雅致。
马车辚辚而动,心跳剧烈跳动,呼吸凝滞间,武定侯府气派的车队终于融于正午灿烂的骄阳,沿着官道驶向明山的那头。
一前一后遇到了上一世与她有所交集的两位故人,楚南絮已经被抽去了大半精气神。不过她还是对侯府马车离去的方向狠狠在心里啐了一口。
呸,武定侯府明明是武将出身,世子却端着文人墨客之姿,真够能装的,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回想起以前高滦之对她惺惺作态时,处处纤尘不染,腰间环佩玲珑,鬓发一丝不苟,对她刻薄苛刻的模样,楚南絮愈发对此人心怀鄙夷。
比女人还要在乎外在,满腹皆是算计,真不知孟向彤看上他啥了,跟这种男人做两口子得有多累,脸上长个疙瘩都得要对称的,还好上辈子他的妾室通房够用,没用她来伺候他,真是万分庆幸啊!
咳咳咳,她的思绪怎的又不受控制乱飘了。
赶路赶路,争取天黑前她能走到京城外的驿站。
在简陋的驿站过了一夜,两日走了将近七八十里路,楚南絮终于在第二日城门关闭前入了京。
摸着包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