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明霜是准备在京中多处理一些时日事务再走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她与凌恪晚上刚进了国师府的大门,全家都火急火燎地围住了她。
杜淑容手中举着两张信纸递到明霜手里,愁容满面:“霜儿!你,你快瞧瞧,你爹那边是出了什么事不是?他新捎来的家书,怎么跟你说已经将我们都接到了三秦安置下了呢?!”
越老太太嗓门更是高:“俺们明明都在这里这些天了,他接到跟前的是谁啊?!是鬼不成?!”
越明霜忙接过信细看,果见信中如娘和奶奶所说,越天骄竟说,已遣差役将越家人从老家接到了任上,安置妥当,要明霜在京城无需挂心。
不用问,那边肯定出事了。
越家收拾了一夜的行李,进了明霜的洞天。
第二日,她直接禀告庆淳帝,三秦有妖患,她要请旨去除妖,明霜特意强调,这妖珠、妖丹,都是为他制做长生丹药不可或缺的材料,庆淳帝立刻准了。
出宫的路上,明霜与嘉敏公主谈了一路。
她将昨日新炼制的一块千里传音镜给了嘉敏:“拿着这个,咱们纵然相隔千里,亦能时时相谈了。”
嘉敏公主收下了:“妹妹此去也珍重,咱们里应外合,必能成大事。”
“经了昨日的事,公主好像更稳重有信心了。”
“是啊,经了昨日,才好像大梦初醒。”一夜过去,嘉敏眉宇间更多坚定,“往常,我只知世人苦,我亦苦,可是那苦,各有各的不同,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明霜未出声,在皇家贵女眼中,始终贵贱有别,虽然残酷,但却是人之常情。
嘉敏继续道:“直到嘉慧的遭遇真真切切的告诉我:一步之差,云泥之别,若这世上始终漆黑如夜,纵使出身再高贵,亦难逃脱掉落泥淖的可能。”
“所以公主,想要建立一个不同的世界?”
“是啊,至少,是个比现在好一点的世界。”
“祝旋覆此人,就留给公主了,希望他足够有用。”
“放心吧,你的人,我一定好好用。”
此时,在国师府不远的一处茶楼中,凌恪与祝旋覆正在包厢中对坐。
凌恪只是沉默喝茶。
祝旋覆却举着茶杯,半晌未动,末了,他苦笑一下,将冷茶一饮而尽,起身向凌恪一揖到地。
“凌兄,对不住了,一直未对你说实话。”
“何出此言?”
“其实当初,我因不肯信无极圣母,差点就死在他们手里,是我没骨头地跪地求饶归顺,才留了一条小命下来。”
“唔,这样。”
“后来,凌兄打跑了他们,那些残党便先一步传信给我,要我在家中设局害你,我是不想的,可是家里上下几十口子,都已经不知何时异化,成了那些妖怪的人,我,我实是怕了……”
“可你又没真害我。”
祝旋覆脸上露出自嘲的笑:“若不是看到凌兄你入了玄门,本领不凡,我恐怕为了自保,早已对你们下手了。”
“你没有。”
“对,因为我要借着你的光逃出来,还要借你师姐的光,往上爬——我在家尽孝这几年,心里一直不甘,想要出门凭本事出名,青云直上,想得我都快疯了!”祝旋覆将茶当成了酒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凌恪望着他,表情仍平静。
“凌兄啊凌兄,我一直都羡慕你,天分绝顶不说,在江湖上从不违心行事,待人从来出自本心——
而我,总要戴着一副面具,八面玲珑,跟每个人都打好关系,到头来,人人夸赞的,还是你,侠义化身,完美无缺的凌少侠。
就连我自己,扪心自问,在自己与你之间,也是更喜欢你一些。”
祝旋覆终于放下杯子,长出一口气:“好了,都说完了,我轻松了,凌兄若要与我割袍断义,我也绝无二话。”
凌恪摇摇头:“言重了。”
祝旋覆深呼吸半天,似是重新戴好了那层八面玲珑的面具:“凌兄,此去珍重。”
凌恪似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陪了他一杯茶。
祝旋覆站起来,转身便要走了。
凌恪忽然叫住他:“祝兄。”
“凌兄还有何事交待?”
“我并非完美无缺。”凌恪一脸认真,祝旋覆挥挥手,正要叫他别硬是自谦,凌恪便接道,“我很穷。”
“哈?”祝旋覆愣了。
“当日之所以找上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省住店的钱。”
祝旋覆先是呆滞,然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弯腰捧腹:“哈哈哈哈——凌兄你,你呀!哈哈哈——”
待他笑完,终于再次起身走向楼下,一改颓唐,挥手告别的姿势都潇洒了几分,看上去,又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