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街的铺子,是当初父亲还在的时候,送给温芙蓉和蒋姨娘的,也是温芙蓉身上最后的“底气”。
一个油铺一个茶馆,占据着明安街最好的地段,温芙蓉看样子还没有把这两个铺子也折在祁家。
如今流民侵袭而来,油铺和茶馆却都还没关门。
看样子温芙蓉身上的钱财已经消耗殆尽,不得不冒着流民们可能会闹出问题的风险,也要在“刀尖”上赚这个钱。
原本温玉雪不想动这铺子,毕竟自家的铺子,后头收回来了也是一笔赚头。
可现在……她可没法容忍温芙蓉胡闹。
自蒋姨娘走后,温芙蓉就将明安街的两个铺子都改了名。
温氏油铺,如今名叫“芙蓉油坊”。由温芙蓉在庄子上选出的一对夫妇来打理,下头庄子自己酿的油,也不必经过温玉雪的手。
所以这油坊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尤其这次灾情骤然而来,油品也是诸多人户要囤积的东西,反而叫油坊赚了一笔。
温玉雪来时,便看到油坊掌柜夫妇二人正在上货。
油坊的外头坐着一些灾民们,他们并无半点儿同情。
掌柜上货时,甚至一脚踢在了旁边的孩子身上:“混账玩意儿,怕不是眼睛长歪了,没看到我在忙吗?滚开滚开,不要挡在油坊门口,惹人厌烦!”
那孩子不过八九岁模样,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跟着。
被掌柜吓了一跳,他的身体往旁边缩了缩,力促胡身下破布阑珊的衣裳,眼中噙着泪,却只是抱着奶奶的胳膊不敢争辩,生怕连这最后的栖身之所都没有。
温玉雪瞧不上掌柜如此模样,上前一步挡在了掌柜的跟前儿。
掌柜手中搬着一大桶油,看不清前方之人,恼恨地咂嘴:“又是什么不长眼的玩意儿,给我滚开!我这里可没有钱财和吃食,不要挡了我的生意!你——哎呦!”
可他话还没说完,温玉雪的脚就已经伸了一下——
掌柜的一下子被绊倒,连人带着油桶“噼里啪啦”地从门前台阶滚落而下!
他身旁本坐着些灾民,若扶他一把也不是不可。
偏他平日待这些人就不好,灾民们看到他滚落而下,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无人相帮,那油桶在落地之后便“砰”地一声炸开来,香醇的刚榨出不久的麻油四散开来,让这整个油坊门口都生了腻腻的油香。
掌柜的一脚踩在流出来的麻油上头,直挺挺地朝着前方栽倒。
他也四十来岁了,这么一摔出去,简直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无人帮他,他便只能躺在地上,扶着腰“哎呦哎呦”地叫喊了半天。
温玉雪虽上前,也不扶他。
只站在他的跟前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认识我吧?你叫什么名字?”
掌柜是温芙蓉的人,自然不喜温玉雪。
就算都站不起身,他也愤愤地瞪着温玉雪:“小人童铁,见过大姑娘。不知大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温玉雪盯着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来买油,怎么瞧着童掌柜不欢迎?”
童铁皱了眉,在油乎乎的地面上扒拉了半天,这才找到支撑点,将身体撑了起来:“大姑娘到我们这里来买油?可真是未曾听闻过了。”
好不容易站起身,他领着温玉雪往铺子里头走:“我家大掌柜可知道此事?”
温玉雪坐在铺子里,环顾周围的油品:“自是要你告诉她,她方才能知道。你今儿这里有多少油,我全都要了。”
她轻轻巧巧地说出这话,让童铁愣住:“都……要了?大姑娘这是何意?”
温玉雪嗤笑:“便是这般待客的?我要买你们的油,这话听不懂?”
有生意上门,童铁自然不会不做。
可他不信温玉雪。
恰好此时,外头来了两位客。
温玉雪却挥挥手,对他们道:“今儿油坊的油,我全都要了。诸位不必再来,买不上了。”
眼看两位客人被赶走,童铁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大姑娘若是要来闹事,那我可要报官了。”
“报去吧。”
温玉雪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官府忙碌,哪儿有空管我买油之事?你只管把油拿来就是。”
送上门的生意,童铁想着哪儿有不做的道理?
他和夫人一同,将在正堂放着的油都搬到了温玉雪的面前。
温玉雪盯着前头的油桶打开之后,便皱眉摇头:“这油不大好,闻上去放了不少时日了。”
说罢,她竟直接将旁边杯盏中的茶水往油桶中一泼——
在童铁的叫声中,这一桶油就算是彻底废了。
他恼恨地抬起头来:“大姑娘怕不是故意的吧?要坏了我们的生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