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边的渐台之上,秦至握着竹制的钓鱼竿正在静静地垂钓,倏尔,鹅毛制成的鱼漂轻轻颤动了一下。
张德礼侍立在一旁,比秦至还要着急,一副想提醒秦至,但是不敢动作,更不敢出声,一副担心惊到了秦至的鱼,又怕鱼跑了的卑微模样。
秦至静静地待到鱼彻底上钩,才将鱼竿抬起。
鱼尾乱拍,将平静的水面打碎,水光四溅。
银色的鳞片在日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张德礼:“陛下,这鱼可真肥美啊。”
秦至懒洋洋地勾起了嘴角,不置可否:“那这条肥鱼就赏给你了。”
“奴才谢陛下的赏!”张德礼眉开眼笑的接过了秦至递给他的鱼竿,迫不及待地将肥鱼从金钩上取下来,放入一旁的小桶中。
他殷勤地将取下了肥鱼的鱼竿又重新挂上了饵,秦至从张德礼手中接过鱼竿,将挂了饵的的金钩再次甩入水中。
远处,几名宫人由远及近,上前道:“陛下,奴才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朕安。”
“奴才等有事禀报。”
秦至:“说。”
“启禀陛下,懿妃娘娘已将新妃拜见太后那一日吕贵人在路上遇袭的事情调查清楚了,特遣奴才向陛下来禀报此事。”
“吕贵人遇袭案虽然奇怪,但着实是个意外,袭击吕贵人那名宫人刘氏是太后娘娘宫中的轮值的二等宫人,平日里在慈安宫中守夜,那日凌晨,刘氏下了值,见慈安宫门外的路上沾了许多泥土,就回身去端了一盆凉水,欲图将泥土冲掉。”
“结果碰巧撞上了前来慈安宫拜见太后娘娘的吕贵人,意外将水盆砸到了吕贵人身上,刘氏称其当时因极度惶恐,惊慌失措之下就跑了。”
“那日,吕贵人身边伺候的内侍追上去就按住了刘氏,只是身单力薄,还是让刘氏给跑走了,不过好在那名内侍看见了刘氏的脸。”
“陛下,这是刘氏的供词。”
“刘氏人呢?”
“陛下,那名袭击吕贵人的宫人刘氏已经被懿妃娘娘拿下,送往了掖庭,现在关押在掖庭中,等候发落。”
“懿妃可派人去告知母后了?”秦至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陛下,懿妃娘娘遣奴才来禀告陛下之后,就亲自前往了慈安宫向太后回禀此事了。”
秦至皱了皱眉,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比孟吴越还要调查的还要清楚。
这件事情,她处理的不好。
想来,那名被关在掖庭的宫人现在恐怕已经畏罪自杀了。
不过他钓的鱼,又咬钩了。
秦至抬起鱼竿,看着鱼尾乱甩,正在挣扎的鱼,他目光温和,垂下眼睫,轻笑了一声。
“张德礼,收拾收拾,回昭正殿。”秦至将目光投向慈安宫的方向。
“陛下,这条鱼可要拿去御膳房叫人做了?”张德礼看着咬着钩的鱼问道。
“放回池里。”
此时慈安宫中,吕太后面露厉色坐在正殿之上,阶下的懿妃孟吴越正跪着。
殿中气氛有些沉闷。
孟吴越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因为跪太久了。
她再次出声道:“臣妾恭请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冷声问道:“你可知你抓到的那刘氏畏罪自杀了?”
懿妃答道:“臣妾刚才在慈安宫门前遇见了掖庭令,方知此事。”
掖庭是大雍朝代后宫中掌管刑罚的部门,掖庭令是其中的长官,从五品的女官。
太后之所以将吕贵人遇袭案交给了自己觉得最有嫌疑的懿妃追查,是因为她分宫权的目的达到了,觉得没必要撕破脸,可以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宫人泼吕希音一身水,还用盆砸了吕希音的头,导致吕希音去拜见太后比下了早朝的秦至还迟这件事,可以大,也可以可小。
因为吕希音姗姗来迟,是否是藐视太后,是否是对太后有大不敬,主动权、解释权在太后手中,她说是就是,说否就否。
受了点小罪的是吕希音,太后在这件事没有任何实质的损失,所以她交给了懿妃,不管这事是不是懿妃指使的,只要懿妃处理好,随便找个宫人将罪顶了,责罚了,这事就能翻篇了。
太后并没有一直关注着案子的进程,只关注结果。结案,便将掖庭令宣召到慈安宫来陈述案情。
太后这才知道了袭击者是自己宫中的人,并且畏罪自杀了的事了。
太后的神经一跳一跳的。
这触及到了她的底线,被人指使的刘氏,可以是任何地方的宫人,但不能是她慈安宫的人。
她怀疑要么是懿妃找她宫里人当替罪羊顶罪,还搞畏罪自杀、死无对证这套,在报之前她责骂懿妃善妒的仇?要么就是这刘氏是这么些年懿妃管理后宫给她的宫里埋下的钉子。
前者是不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在挑衅她的威严,后者埋钉子窥视她,更是可恶。
太后有太多秘密了,她太害怕了,她扎紧的篱笆居然出了疏漏。
孟吴越面上有些郁郁,从新妃入宫那天太后指责她以权谋私、善妒,打击她的声望,抢夺宫权开始,一切都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