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今絮伸出的手,龚姑娘一瞬间僵硬住了。
她抬头看着林今絮,看过她眼眸中闪过的种种情绪。
龚姑娘心中亦涌出了百般的情绪,就连嘴唇都在颤抖。
她不想死。
不想进青楼。
不想让妹妹跟着她一起受苦。
于是,她伸出了手。反握住林今絮的手。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林今絮看着突然红了眼眶的龚姑娘。
林今絮牵起嘴角,笑了。
美人一笑,似是春水荡漾,滋润人心。就连龚姑娘方才躁动无比的心,仿佛都被这个笑抚平了。
林今絮牵着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只觉得她掌心丝毫不像一个小姑娘的,与龚姑娘颇有美貌的脸不同,她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一看便是穷苦人家出身,干多了苦活的。
林今絮就算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再落魄的时候,身边还是有丫鬟在的。
如今察觉到了龚姑娘手心的茧,更为怜惜。
她抬头看着龚姑娘的眼睛,开口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林今絮这话说的轻轻柔柔的,似乎没有任何的力量。
可是龚姑娘听着,却莫名的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子。
林今絮的话虽不大,可是还是叫周围围着的人听见。
掌柜的冷哼了一声:“就凭你?还想护着她?”
林今絮抬眸,看向掌柜的时眼底带着些冰冷。
倒是让他一下缩回了方才极不规矩的目光。
只在心里嘟囔着:怎么看起来一个弱弱小小的姑娘,眼神却如此得犀利。
就连林今絮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与裴知宴待久了,就连他对待底下人时候不经意的一瞥,也学得像极了。
不能说是十成十,七八分拿出去唬人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林今絮见掌柜的躲避了自己的目光,却也没有多想,只开口问他:“既然你说她与你签的是死契,那当初拿了多少银子,经过哪个人牙子,又在何处官府盖的什么章,你可还记得?”
掌柜的一愣,听着她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只觉得额间上的汗流得更欢了。
掌柜有些支支吾吾,他眼神飘忽:“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怎么会记得…”
可龚姑娘听见林今絮的话,眼前一亮,抬起头来看向林今絮,语气有些激动:“我记得!”
掌柜不信,瞥她一眼:“就你,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签这个是什么场景?我怎么记得,是你低三下四求我,还想预支钱银给你娘看病?”
龚姑娘眼眶红了:“你自个也说了是预支钱银,又如何是一锤子买卖的死契!”
掌柜的一时间哑口无言,瞪着一双眼看着龚姑娘,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花来似的。
而一旁看戏的人,瞧着掌柜的神色,也悟出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诶,我瞧着怎么是这琉璃坊的掌柜仗势欺人啊,如果没有这位夫人,龚家小姑娘没准就被人家给卖到青楼里去了。”
“就是就是,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要把人家一个良家女子卖进青楼里。”
“唉,算了算了,那以后这琉璃坊,我就不来了。”
掌柜没成想自己一句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惹得周围人如此议论。
他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掌柜扬起了手中捏紧的卖身契,一阵风刮过,掀起阵阵波澜。
他厉声道:“这卖身契都在我手头上,哪里允许别人做假的!”
吵吵嚷嚷,倒是像极了集市,也让林今絮倍感头痛。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又重重落下。
林今絮顺着一旁看戏人的目光,一同侧过头去。
她眉间微不可察得皱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高大骏马之上的人,一身玄青色长袍加身,腰间还挂着把骨扇子,一副风流倜傥极了的模样。
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最前边的,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就连一旁的龚姑娘也下意识握紧了林今絮的手腕。
她用极小的声音同林今絮说道:“这是贺太守家中的公子,他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夫人这等容貌若是被他看上了,可就…”
龚姑娘的话说的颇为隐晦,可林今絮一下却听懂了。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来人便是上回在画舫之上,给裴知宴下药的人。
林今絮想到上回,自己被折磨得第二日险些起不来床。
看向贺公子时,面上便也带过一闪而过的怒气。
周围人看着贺公子皆是退避三舍的模样,唯有那个掌柜,却眼前一亮,急忙上前狗腿子似的:“贺公子您今日怎么大驾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