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缠绵如水,初秋的末梢里,凉意透过衣裳,似要沁进肉里去了。
只是侯府内众人满面春风,圣上的旨意下来了,新帝上位,潜邸老人都封了高位。
就连许慈欢一小小的东宫良娣都封为了嫔,为一宫主位。
原因无他,便是因着陛下登基第二日时,许慈欢便诊出三个月的喜脉。
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有幸能诞个皇子,那许家的门楣怕都要被踩塌了。
于是,就连向来吝啬的老太君,也破天荒地散了次礼钱。
前府后院里热热闹闹的,人人都想沾一沾这喜气。
只是这样喜庆的日子,却与破败的后院没有丝毫干系。
林今絮瘫倒在床榻上,她脸色煞白,身薄如纸,若不是胸口不连续的起伏,怕是与一具尸首无异了。
屋内周遭破败不堪,就连糊上的窗都有好几处渗风的窟窿眼儿。
这原先可是侯府世子爷的主间,如今,别说是贵人们,就连最低等的侍婢都不想往此处凑。
芙儿拎着药盒回来,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唾着。
“晦气晦气,当真是晦气!”
芙儿将里边早就凉透了的药端了出来,重重放在林今絮面前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桌案上。
“若不是你先前刁难我,我如今早就在世子爷跟前侍候着了,哪里还用得着来伺候你这个偷情被废的贱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甚是不解气,抬手就捏起林今絮的下巴,把药往她嘴里灌,样子很是娴熟。
林今絮虽早已习惯,但一时间没了防备,苦涩的药汁卡在喉咙里,猛地一下全咳了出来。
还余了许从嘴角溢出,钻进了脏乱得都快生了蛆虫的衣裳里。
芙儿被她吐了满身,嫌恶地把她一把推开。
“废物!”
她慌忙用帕子擦了擦身,这衣裳可是她这几日新做的,就是为了明日能偶遇世子的…
芙儿越想越来气,她恶狠狠地一把将林今絮身上那仅存的一床被褥给掀开。
“哼,阻我前程,我就冻死你这个死女人。”
秋末的寒意不比腊月天里好上几分,便是过了夜,外边枝头上也结了细细的霜。
寒风一股脑从窟窿眼里涌入,这屋里的凉意更是又添上了几分。
“咳,咳———”
林今絮本就着了凉,被褥掀开又带了满屋子的灰。
“阿父,娘亲,兄长…”
林今絮目光有些涣散,她口里痴痴念着:“絮儿好想你们。”
芙儿原本只知道许今絮口里张张合合,却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凑近了才听清。
可等她听清之后,便又是轻蔑一笑。
“什么阿爹兄长,我们夫人莫不是忘了,因着你与你那情郎的好事儿,令慈可是不堪受辱,一根白绫便了断了余生。”
“那林大人,被言官弹劾,被发配到边疆,前段时间可是听闻得了鼠疫,身子可不大好了。”
“还有那林公子,入京述职理不出意外能入京捡个官做,可因着你这个偷情的好妹妹,在酒馆与人大打出手,废了一双腿和右眼。”芙儿愈说着,看着林今絮脸上的痛苦,更是笑得猖狂。
“你林家,如今不过是满屋都废人。”
林今絮的目光所致已经慢慢模糊。
她恨,太恨!
她恨自己识人不清,竟然为了所谓的情郎,不惜忤逆父母,落了太子选妃的殿选,只为来这侯府当个世子填房。
她恨,恨自己竟三年才知晓睡在身侧却从来不碰自己的丈夫,竟有着断袖之癖!
被她发现之后,更是举全家之力,将偷奸的罪名落在了她的身上,叫她的双亲兄长为她蒙羞。
偷奸,这个罪名他们安南候府用得可是真顺手。
几年前便为许慈欢铺路,在殿选前拉她下水,让京城众人皆知,她林今絮与表兄早有私情,却还进宫参了太子选妃之礼。
将她爹娘这些年来为她铺的名声一朝散尽!
整个林家沦为茶饭后的笑柄!
芙儿看着她阴郁得,漆黑的不似常人的瞳孔,莫名有些发怵。
她想了想林今絮如今的处境,便是这拔干净毛的凤凰。
无端地,芙儿又挺直腰杆,给自己壮了壮胆。
她咳嗽一声:“看什么看!”
林今絮抬着眸子,目光死死咬住她。
只听外边又是一声声喝彩,似是当家的又发一轮喜钱。
芙儿爱凑热闹,把药灌完了,自是溜了出去。
何况如今的林今絮看着甚是邪门,她可不想在这晦气的地方多待。
只是芙儿刚出门,木门便又是嘎吱一声,从外边被人推开了。
林今絮方才闭上眼睛,听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