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时分,府门大开。
六辆马车,依次停在街口。
叶宛卿出门时,就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微愣了愣:“安澜,陆世子?”
他们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叶宛卿几乎一宿没合眼。
她的脑海里,反复地回想着楚安澜每次出事之前,她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越想,脑子越昏沉。
眼下,她心乱如麻,压根不想见到楚安澜,更不想见陆继廉。
但偏偏,两人都出现在了她眼前。
听见她的声音,两人齐齐朝她看来。
楚安澜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似的,控诉道:“宛卿,你来得正好,快帮我评评理!卯时还未到,陆世子就将我从床上叫起,去国子监背书!你说,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陆继廉裹着一件银白狐裘,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朝叶宛卿拱手:“郡主晨安。”
叶宛卿还了礼,声音带着一丝清哑:“二位这是要去国子监?”
“他要去自己去!”楚安澜满脸不开心。
陆继廉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世子近日念书进度慢,学进去的东西极少,在下便思考着,调整他的作息。晨起时头脑最为清醒,好适合记东西。所以在下特地早起,接世子去国子监。岂知,世子不肯,非说要来找郡主评理,便将马车赶来了。”
叶宛卿看向楚安澜,一本正经地道:“陆世子的话,的确有道理……”
“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楚安澜瘪了瘪嘴,朝她走来,连珠炮似的问道:“他们说,你要去荣光寺?快过年了,去荣光寺做什么?你是不是生病啦?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叶宛卿眨了眨眼。
忽然,楚安澜走到她面前,滚烫的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还好,没发热。”
“我没事。”叶宛卿抬眸看他:“我去荣光寺住一夜,最迟后天就回来了,你好好跟着陆世子念书,不必担心我。”
“那怎么行?”楚安澜义正辞严:“金都离荣光寺这么远,作为你未来的夫婿,我可不放心你自己去!”
旁边,陆继廉的琉璃眸映着火光,格外冰冷。
这时,叶辰曦与叶辰霆也走了出来。
叶辰曦一脸惊诧地道:“安澜?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又和陆继廉打了个招呼:“陆世子。”
叶辰霆也感到意外:“继廉?你怎么会在这?”
陆继廉压下眼底的冷意,恢复了以往的温润,简单地说了一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叶辰霆闻言,笑道:“马上要过年了,不如一起休息几日,等过完年再用功读书?正好,荣光寺清静,一同去小住几日吧?”
叶宛卿听了,暗叫不妙,急忙开口阻止:“此番前去荣光寺,天寒地冻,要整整一日的路程。安澜旧伤未愈,需要多加休养,陆世子乃是朝臣,恐怕不宜离京。”
她话虽委婉,语气却难得强硬。
楚安澜却道:“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了。你如果不让我与你同行,我就等你们走了,自己骑马跟过去。”
叶辰曦在一旁帮腔:“我的车又大又软,舒服极了,安澜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吧!”
叶宛卿有些无语。
这时,陆继廉开口道:“荣光寺,在下估计去不了了。除夕将至,府中有诸多要事,父亲年事已高,还需在下帮着处理。”
说完,眉眼微垂。
叶辰霆点点头:“也好。”
天还没有大亮,上百护卫和几辆马车就一起出了金都。
马车内,光线黯淡。
樱香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快过年了,官道上行人和马车很多,路有些拥堵。到荣光寺,差不多得要入夜了。”
“没关系。”叶宛卿随口应了一声。
去荣光寺,是她昨夜六神无主时唯一想到的可以做的事。
她总觉得,去一趟,会让她心安些。
樱香欲言又止:“小姐昨夜没睡好,今天又起这么早,趁马车行得缓慢,不如先睡会儿吧。”
“嗯。”叶宛卿正有此意。
因是临时出行,只用了两马并驱的马车。车内不算宽敞,但摆设齐全。
樱香将软垫和被褥铺好,又把炉子和茶水拎走,给叶宛卿掖好被子后,悄然退下。
马车继续前行。
听着沉闷的车轮声,叶宛卿在昏暗中微微睁眼。
后方的马车内,楚安澜和叶辰曦不知在聊些什么,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听着两人的声音,叶宛卿的心忽然安定了不少。
前世这个时候,楚安澜早已埋骨于殷虚山下,辰曦已经性情大变,离京去寻人。
此生,他俩仍是少年心性、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