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大的、嘈杂的声音。
都……都……都……
急促的警报。
被过度奔跑的乏力感侵袭着,可是林增羡不敢轻易喘息。
“林。”
熟悉的声音。
“老师!”
奋力跑进一片晦暗、撕裂的色彩里,林增羡看到了米凯尔教授。
教授的身形颓顿,整条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正在缓缓倒下。
“西奥!维蕾塔!”
在更加撕裂的颜色深处,林增羡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好友。
西奥用力握紧双拳,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维蕾塔脸上淌着泪,死死咬住嘴唇,似乎随时都会忍不住哭出声。
“爱理!”
走到色彩撕裂的原点,林增羡看到了躺在担架上,闭着双眼,半个身子都是血的羽生爱理。
突然,手心里一阵撕扯一般的疼痛。
痛感之后,林增羡感觉到了冰冷的质感。
彷佛是从肉里长出来的,林增羡握住了一把陌生的手术刀。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跳动着,试图逼迫他迅速抽干身边的空气。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林增羡的童孔剧烈晃动。
他发现自己穿的是校服。
抬头看向羽生爱理,转身看向西奥和维蕾塔,林增羡发现大家都穿着校服。
巨大且纷乱的声音在世界里疯狂跳动着。
林增羡觉得世界很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林,只有你了,现在只有你能站在手术台前。”
米凯尔教授的声音,虚弱又低沉。
“林,对不起,我们现在还做不到,帮不上忙……”
西奥的声音,自责又咬牙切齿。
“林,救她,现在只有你了!”
维蕾塔的声音,临近崩溃又急促。
轰!
更加震撼的雷声。
哗……
林增羡感觉到下雨了。
略显粘稠的雨,有着让人战栗的温热。
“笨蛋,别怕,无论什么结果,只要是你,我都欣然接受,来吧。”
雨落下,糅杂着羽生爱理的低语。
手心再次传来疼痛。
是手术刀在灼烧着。
林,只有你了……
笨蛋,别怕……
林,对不起……
笨蛋,别怕……
林,救她……
笨蛋,别怕……
林……
林。
林!
……
“汪!呜……汪!”
耳边的吵闹愈发清晰,梦境像潮水褪去那样洗沥了记忆的海岸后迅速消失,林增羡喘着粗气睁开双眼,飞快的心跳让他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要呕吐,急忙抬起手遮在额前。
手心里没有手术刀,也没有疼痛感。
“汪!”
张开嘴巴,火花放开了刚才咬在嘴里的毯子,舔了舔他的手背。
努力平复呼吸,林增羡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勉强发力,从沙发上翻身坐起。
自家的客厅,无主灯吊顶的柔和光亮并没有熄灭。
彷佛夜晚的时光还在继续。
“哈呃……”
嗓子里挤出一声痛苦的沉吟,林增羡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脚尖摸索着踩在地面上。
“汪!”
火花把他的拖鞋拱到了脚边。
“谢谢。”
没多少力气地摸了摸火花的脑袋,林增羡稍显踉跄地起身,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苏打水,开盖就一口气喝下了一小半。
反复几次深呼吸,渐渐缓过劲的林增羡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本以为还是昨天晚上,结果却已经到了第二天,现在是四时二十分。
邻居的语言教学结束以后,他原本是躺在沙发上看看新闻、玩玩手机的,没料到就那样睡着了。
今天没有他的门诊,是可以睡懒觉的。
可现在这副样子,别说睡懒觉了,就是再睡多一会都难以做到。
轻轻拍了拍额头,林增羡双眼无神地挪进了浴室。
既然睡不着,那就洗漱吧,出门走一走。
嗡嗡……
客厅的桌上,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林老师,您是睡着了吗?太早了吧……刚和您说了两句话,您就直接没有回复了。]
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十分钟以后,还带着浴室里的水气,穿着浴袍的林增羡捞起手机,把这条消息变成了已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