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回头,看到谢仁怀跛着脚一脸不善地朝她走来,一旁还有两个不认识穿着不俗的公子哥,当下用帕子掩了面欲避,却叫谢仁怀抢前一步,把拐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表妹,今儿既然在这里相遇,不若趁机把我们之间的账算一算?”
宋悦意避无可避,不由微偏了脸面冷声道:“这里有外男,表哥一定要如此不知轻重?”
她这一偏,倒叫谢东哥和陆锦然看清了她的容颜。
一张明艳得似天边彩霞的玉颜毫无预兆的映入人的眼帘,且瞬时让周遭的景致失了颜色。
少女明眸皓齿,俏挺的鼻下是丰润的唇……本是应该要用浓词艳句来形容的模样,偏是衣着素雅,气质端庄,一副高高在上,万不可被人随便轻侮亵渎了的神韵更是夺人眼目。
陆锦然一惊,这样的女子怎可能是泼妇?
谢东哥则眉梢抬了抬,明显被提起了些兴致。
谢仁怀一想到那日被她像狗一样当众按在地上暴揍,就无名火起。
忽然抓起她的手腕,恨恨道:“表妹,你也还知道要脸面,那日指使你的狗奴才打我时可没顾及这些!”
他这无礼的一举,宋悦意的衣袖随之往下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而在她的手腕处,居然有一个粉色五瓣小梅花胎记,红白相间,份外醒目。
本是吊儿郎当的谢东哥双目蓦然一睁,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竟还揉了揉眼,直至那梅花印记仍在,他才收起了所有的情绪。
“你待如何?”
宋悦意见挣扎不开,明明羞愤不已,仍用眼神拦住欲上前护主的静兰。
静兰亦知今日只怕不得善了,赶紧拔腿朝暖阁跑去搬救兵。
“我待如何?”谢仁怀冷笑,“自然也是让你尝尝被打得起不来床的滋味。”
他说着提拐就向宋悦意的腿敲去……
“你不想和玉琼姑娘在一起了么?”
就在宋悦意冷静问出这一句之际,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谢仁怀的拐杖给捏住。
“五哥,你怎么不懂怜香惜玉?”
捏住拐杖的,正是眉眼有些蔫坏的谢东哥。
谢仁怀一怔,回头看他,他却轻勾唇角望住宋悦意,“你叫媛媛?”
宋悦意见他一个外男不仅盯着她看时一脸不正经,还随口叫出她的小名,好生无礼。
不由恼道:“请公子自重。”
意思就是了。谢东哥眉毛一跳,“京城人氏?”
宋悦意已涨红了脸,根本不再理他,只是抽着手,“五表哥,你若是还想和玉琼姑娘玉成其事,你就放开我,不然我让她永远都不再见你。”
谢仁怀一呆,先还想着今日就算打不了她,无论如何也要羞辱她一顿。
一听玉琼不再理他,下意识松了手,叫道:“我就知道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才让她不理我。你若敢让她永远不见我,我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宋悦意赶忙退开几步,冷冷道:“你若以礼相待,以礼定情,不涉淫滥,顾及她的名节,做到这几点,她又如何会不理你?”
谢仁怀呆住,这是什么言论?
玉琼本就一风尘女子,是他花了重金将她从烟花之地赎了回来,还给她置了宅子,让她安享富贵,不再以色侍人,是她这辈子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这样的女子,他已经给了她该给的,为何现在还有人要他顾及名节、以礼相待?
“她出身卑贱,你若想与她相守,便不能永远让她见不得天日,上不得台面,让她一生都流于砭俗。你若怜她珍视她,你们就该堂堂正正的嫁娶,而不是让她这般无名无分随随便便与你有了私情,将来一辈子都让人唾弃指摘。”
宋悦意一口气将这些话说了出来,砸得谢仁怀头脑一阵发懵。
这些道理,可从未有人向他说过。
以前在乡野,那个庄稼汉的养父只知闷不声的干活,娘又神志不清,只会疯言疯语。弟弟妹妹又小,为了不让他们受欺侮,他唯有时时刻刻像只斗公鸡般对人张牙舞爪。
回到谢家后,祖母虽然看似礼教,但他知道,她打骨子里就看不起他,只是把他往先生那边一交,便不屑再多言。
四哥虽疼他,从来也只有训斥……
之前一直认为宋悦意满口礼仪教条,只会拿那些东西来教训他,分明是欺他不懂故意贬低他。
可是他哪里知道玉琼不理他,却是因为他没有遵循这些他最不耻的条条框框……
陆锦然看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就想笑,刚刚还恨不能吃了这个“泼妇”,转眼就被“泼妇”训得一愣一愣的。
谢东哥则上下打量着似有一身君子风骨的少女,话说得这般正气凛然,可他却瞅到了她眼底里的狡黠。
宋悦意见人已经被她镇住,转身就向小道另一边急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