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亮起，男人逆着光站在路旁，乍泄的光景如玉芒，量身定制的西装包裹出劲瘦的腰腹，他身上没下过雨的湿意，显然是看到明予和言荡才从车里出来，行事滴水不漏的他挂着一始而终的温润笑，看破又不说破，即便说破也要加一层包装。

言璟？

他居然还没走。

明予瞳孔微缩，来不及惊异，言荡沉冷阴郁的视线就已经移到了她的脸上，那神情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言璟还在这里，旁的也就罢了，这个问题她还真无法回答。

原以为和言璟的这些事已经结束，在这一刻彻底被提起。

俩方人隔着差不多三十米的距离，他们就这样站着彼此对望着，明予有些琢磨不透。

雷声在头顶滚滚，仿佛还要下一场大雨，脚下细碎的石子有搓捻的响。

明予本想主动拦下这份凝滞，谁料言荡却先开口了。

言荡：“上车。”

言荡看似风流混不吝，但他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安排好的。

明予瞥了言璟一眼，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言荡：“磨磨蹭蹭的，难不成还要我抱你？”

明予如他所愿快速上了车。

刚上车没几秒，便听到身侧男人轻描淡写的命令：“程渡，给我撞过去。”

撞过去？

撞什么？明予抬眸瞧见尚站在路旁的言璟，该不会是要撞言璟吧？

她面色苍白，心头被巨大的恐惧笼罩，正要开口，车子的轰鸣声猛然响起，划破天际，轮胎与地面强力摩擦泛起烟雾，红旗l5直接加速朝着言璟冲过去。

明予身子下意识往后仰，手不由自主攥紧衣衫，而身旁稳如泰山的言荡紧紧盯着言璟所在的位置。

视线的距离让她产生错觉，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言璟被撞飞。

明予闭上眼，生怕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

言璟的反应很快，往后退了一步，避免了被车子的撞击。

疾驰的风声和剧烈的轰鸣声惊起树上暗藏的鸟雀，割裂开来。

车与人擦肩而过，明予睁开眼，后背被冷汗打湿了大片，小口小口替换着呼吸，不停地吞咽口水，她不敢想象，如果言璟没有往后退那一步，就凭车子的冲击，言璟不死也得废了。

言荡是冲着要言璟命去的，他没有开玩笑，他来真的！

她勉强保持着大脑的冷静和理智，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平稳的呼吸，按下跳动的心脏，望向旁边的男人：“你疯了？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

言荡刚刚差点就杀了言璟。

她不知道言荡为何突然向程渡下这样可怕的命令，明明上车前都还是一脸平静，她清楚言荡不是个鲁莽图一时之快的，杀了言璟会有怎样的后果和代价，他比谁都清楚，可为什么还会如此坚定地下令？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男人神情依旧散漫慵懒，双臂俩边一撑靠着，充满野性痞气的坐姿，杀伐不过是他一念之间，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此刻，她对言荡的恐惧被放大了无数倍。

忽然，她才真正意识到眼前之人的危险。

明予压住胆颤，望向程渡，语气略有劫后余生的指责：“他糊涂，你怎么也跟着他胡来？你是总助，除了襄助配合，还要劝解审时度势。”

程渡看了后视镜一眼，没回答。

程渡是言荡的人，只听命于言荡，她即便是想阻止，也有心而无力。

言荡偏过头侧目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恶趣味的玩笑：“我不过是想吓吓他而已，他都没什么反应，你怎么这么大情绪？怎么？心疼了？”

光影浮动的车内，明暗线交替映出他深邃的五官轮廓，那双眼含着笑，但要将她的心思完全看穿。

“你为什么……”

“明予，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替他说话，否则我真的会撞死他的。”

他高挺鼻梁侧边的阴影很重，明予不敢再开口，只是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言璟的情况。

言璟站在原地，注视着车辆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他脸上温和如春风拂面的笑也一点点消失殆尽，到最后直至面无表情。

特助姜识从车上下来，来到言璟身边，确定自家少爷无碍才拧眉愤愤不平：“少爷，言公子实在欺人太甚，他刚刚是想要您命来的。”

“他不敢。”

“少爷？”

言璟直视着特助的眼睛，蓦地勾唇，情绪难明：“如果二弟真的想要我的命，我现在不可能活着了。”

姜识不解：“少爷，您为什么不生气？您为什么一定要等着明小姐和言公子出来？”

冷风刮着脸，闪电在紫红的苍穹裂开一条缝，言璟的眼格外明亮，他抬头看了眼：“今晚的言荡有些失控了。”

姜识立马反应过来：“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老爷子？”

言璟整理着西装的领带，声线温和：“不用。”

“……”

“有些事情不用我们主动开口，爷爷也会知道。”

言家家族庞大，盘根错节，言家继承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冷静，绝不能允许有能够影响到他情绪的东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