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远,洪陈氏捏紧了袖口,却没有动弹。 刚刚庶子的言行不算无礼,亦谈不上很尊重。 但正因如此,她才越发愤怒,并在怒火后泛起深深的无力。 惊沙公的白事宴后,洪陈氏本想过很多炮制洪范的方法,并依次做了不少计划。 可惜最后一件都没能用出来。 盖因洪范势头起得太快、太猛、太强,让她永远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今,其个人命运更是已与洪家深度捆绑。 洪陈氏扪心自问,洪家现在若是少了她,无非多摆一次流水席,可若是少了这个庶子,恐怕立刻会被外头看轻三分。 这样的后辈,早就超出了后宅阴私手段能对付的范畴了。 “嫂子?” 洪武之妻候在边上,待洪范走远,方才轻声问道。 “无事。” 洪陈氏摇头回道,想到刚刚洪范泰然自若的待人接物,复又叹息。 “虎豹之驹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范哥儿有出息,未来也能多帮衬他兄长,我自是高兴……” 她说着朝外走去,步子一个踉跄,竟是肩头磕在了廊柱。 另一边,求德过了第一进院落,却是忍不住唏嘘。 “管家这是怎么了?” 洪范好奇发问。 “只是感叹二少爷非常之人,能成非常之事。” 求德回道。 “此话怎讲?” 洪范再问。 求德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方才逐字逐句说道。 “大半年时间,二少爷修为连连破关、战绩彪炳,此乃其一。” 洪范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求德于是继续开口。 “飞龙在天后,二少爷又显容人之量、不翻旧账,此乃其二。” 这话说完,洪范倒是泛出笑容。 “心宽不计人间事,才是人间无事人。” “古人有言,境随人转。” “越是在路边的烂泥灌木上纠葛,路就越是泥泞难行。” “不如自己放长些目光,迈快些步子。” 几句话说完,族长书房已在前方。 求德沉默片刻后突然蹦出一句,却是发自肺腑。 “有二少爷,是家里的幸事。” “管家言重了。” 洪范鼻端嗅到书房门口飘出的茶药香气,摇了摇头。 “投在洪家……” “才是我的幸事。” ······ 书房中,茶已经泡好,洪坚与洪礼在座。 洪范与两位长辈略略见礼,便在茶桌对面坐下。 洪礼也自然地烫了个杯子,给侄子斟满。 “这几日族里的事情可多了。” 他抚着白须,笑着说道。 “你这会要见我们,可得有要事。” “确实有要事。” 洪范回道,转首看向门窗。 洪坚看出他的意图,闭目片刻后开口:“院中除我们外,只第三进处后门有两个下人,不必担心。” 洪范轻轻点头,将带来的木盒子打开,先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到桌上。 当着两位长辈的面,他将外包层层揭开,露出里头的一沓纸张。 “掌武院与器作监担保的户部官票,足色银一百两一张,一共一百五十张。” 洪范一口气说完。 房中气氛立刻凝固下来——莫说洪礼,连金海战力第一的洪坚都一时发愣。 “红垛山(哪来的)?” 洪坚与洪礼近乎同时说道。 “确实是在红垛山的一个山洞里找到的。” 洪范坦诚回道。 “我当时与洪烈、沈鸿一同乱逛,结果到了那个洞里却发现一块石壁有蹊跷——沙世界感应到了岩石内部夹着的砂砾。” “仔细检查后,那石头里果然有中空机关。” “这笔浮财就是从里头得来的。” 听完这番话,洪礼又默然片刻,才完全消化。 “龙敕星君,到底是气运惊人啊!” 他深深叹道,面上泛起压不住的喜色。 这次大战洪家总共就分到了小三万两财货,这一笔款子相当于额外多了一半。 哪怕对于整个家族而言,也堪称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