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最是明白小皇帝什么性子,本来也没打算追究侍卫的责任,便抬抬手,示意卫秋临起来。
卫秋临后背都湿透了,勉强维持着镇定,直起膝盖站回顾云身后。
顾云看着小皇帝道:“本王最喜欢的并非虹羽雀,你只是听别人如此猜测,便射杀它来讨好我,非君子之道。我不能这么纵容你。”
“来人,把帝师请进宫,监督太子将《治国策》上卷誊抄一遍,才准出明卿宫。”
治国策!小皇帝想起那本一寸厚的书,要把它的上卷从头到尾抄写一遍,不花上个三五天是万万没有可能抄完的!
而且他每日在尚书府还有许多书要看,许多功课要做,如此算下来,没有半个月哪里抄得完?
皇叔要禁他半个月的足!
这个年龄的孩子精力旺盛至极,最怕的就是被禁足。
小皇帝一把冲上去抱住顾云的腿,放声嚎啕:“皇叔,我知道错了,易儿再也不敢了!不要罚我抄书呜呜呜呜……”
他哭得起劲,粉妆玉砌般的小脸顿时涕泪横流,和上刚才沾到脸上的泥土,看着脏兮兮的。
顾云板着脸不为所动,君九凝在旁边尴尬得手脚无处安放,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宽大绣袍下的手指忍不住互相搓了搓。
小孩子哭得太令人心疼了,鼻头眼眶都红通通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君九凝身上潜藏的母性都要被激发出来了。
她张了张口,但一瞄到顾云脸上冰雪堆砌般的表情,又把劝说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她尴尬得脚趾蜷缩成一团,满脸写着“我想走”。
小皇帝扑在顾云身上哭了许久,见他不给面子,又抽抽搭搭地松开了他的衣袍。
他垂头丧气,打算回自己的明卿宫,马上开始抄书大业。
又看见旁边一脸不忍的君九凝,眼珠子不安分地一转,又涕泪横流地扑到了君九凝腿上:“皇婶!求你劝劝皇叔,不要让我抄书好不好!”
君九凝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鼻涕眼泪擦在了自己的织金藤萝枝花纹的长裙上。
偶发性洁癖患者君九凝忍不了了,从身上掏出来一条丝帕,蹲下来给他擦擦脸,温声安慰:“别哭啦。”
顾云挑了挑眉,这小子倒是挺会审时度势。
那他不妨给君九凝一个面子。
他静静等着君九凝开口替顾易求情。
谁知君九凝几番纠结之下,小声劝顾易道:“要不你还是听话吧,万一你再闹,他罚你把下卷一起抄怎么办?”
小皇帝的嚎啕声顿时收敛了,一双哭红的眼睛哀怨地瞪着君九凝,心里震惊:她怎么知道皇叔被惹烦了会干这种事情?
小皇帝顿时想起之前被双倍惩罚支配的恐惧。
而顾云也微眯起眼睛看着君九凝:她怎么能猜到若是给顾易求情,他会干什么?
君九凝心里却在想:顾云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绝对会跟她对着干的,到时候她替小皇帝求了情,却反而加重了惩罚,小皇帝岂不是会记恨上她?
还是不要掺和!
三人各怀鬼胎,一时间竟僵持住。
就在君九凝以为自己回答得很完美,可以全身而退时,顾云又道:“公主这么说,倒是显得本王苛刻了。这样吧,若是公主能猜中本王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本王便免了皇上抄书的惩罚,如何?”
小皇帝眼睛顿时亮晶晶地看向君九凝:“皇婶,你一定知道的!”
君九凝简直吐血三升:我真的不知道啊!他摄政王喜欢什么东西,她哪能知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顾云有意为难她,即便自己说中了对方喜欢的东西,他也可以矢口否认啊。
得说个对方绝对不能断言不喜欢的东西。
君九凝在脑子里来回搜刮了一番,才站起来,镇定开口:“摄政王殿下喜欢的什么,其实很好猜。”
她笑得高深莫测:“摄政王代理国事,多年以来兢兢业业,让梁国如今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由此可见殿下爱民如子,殿下最喜欢的自然是梁国子民。”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瞪大了眼睛:这楚国公主,反应倒是快!
旁边的秋月狠狠一怔,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落了下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公主果然才智过人!
小皇帝满脸雀跃之色,连忙附和:“皇婶说得对,皇叔爱民如子,朕当以皇叔为榜样——皇叔,朕可以不用抄书了吗?”
话说到后半句,周遭又是一阵沉默。
顾云身后的侍从们,脸上的表情个个比吃了苍蝇还难看:我的陛下呦,瞧瞧人家楚国公主的格局,再看看您一天到晚关心的都是些啥呀……
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君九凝不是顾云肚子里的蛔虫,却也能感觉得到对方吃瘪之后,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