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奉了茶上来,杜文秀接过,轻轻欠身要放在朱少爷面前。
朱少爷诚惶诚恐忙站起来接过。
重又坐下后,杜文秀才笑道:“朱少爷恐怕还不知我家的事。我的生母便是父亲的妾室,因着生了我之后伤了身子,被家中大妇卖与行商,早已杳无音讯。”
“之前也与妹子商量过,似朱少爷家这般情形,确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妹子提起我家母亲,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地结下了大妇与小妾的分别之心。”
“我朝律法,妾通买卖......”杜文秀才说得,那朱少爷慌忙起身想要辩驳,却又被她抬手安抚,只好闭嘴坐下。
“妾通买卖,我自知柳姨娘是朱少爷的表妹,定是良妾。只是我那妹子,脑中早已认定此事。她读书也少,年纪又轻,到时候与姨娘有了龃龉,万一上了火,昏了头......”
朱少爷顺着她那话中思路略想——
虽过了年便开春,到底还是天气寒凉。
这般冷的天气里,朱少爷却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脑门子汗来。
自己在家被父母日日埋怨,说偌大家财后继无人,老两口倒不如死了算了。
舅母还总私下跟母亲说什么总是自家亲戚,娶得别人若是不孝顺婆婆,还不如扶正了自家女儿,到底是知根知底的。
一来二去,母亲便被说动,三言两语间总在暗示,让人不胜其烦。
这才又打起杜文婵的主意,好歹是见过的,又生得好颜色。
照他来前儿所思,杜文婵一家多是女子,又无正经长辈。
自己只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她哄好了,别人也做不得她的主。
却没想到她的成长环境这般复杂。
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因着柳姨娘在家,自己是万娶不到脾性好的妻子了,杜文婵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也因着柳姨娘,她也不同意了。
先是将怨气一股脑儿撇在焦婆子身上,恨她做个媒人,连个话都说不好。
这会子听得杜文秀细细分析,反而体谅了焦婆子的良苦用心。
朱少爷一时思绪纷杂,既贪杜文婵年轻好颜色,好性子;
又怕将她娶回家中,万一寻个由头将柳姨娘给卖了,自己可得受着母亲和舅母两个老妇人夹击,着实难受。
好在杜文秀温柔知礼,也不让朱少爷难受太久,笑吟吟开口道:
“非是咱们不愿意结亲,都是邻居,乡里乡亲住着,平日里多受朱少爷照拂。”
顿得一顿,又道:“只是我那妹子其它还好,只在这妾室问题上被大妇自小教导,拎也拎不清。”
“纵使咱们两家强结了亲,真发生个什么事,到时候悔之晚矣,非是结亲,倒是结仇了。”
“还不如就照现在这般,不论朱少爷以后是将柳姨娘扶了正,还是另娶了大妇,咱们都是互帮互助的邻居,这样的情分才是长久哩。”
她这番话,若是对面换个人,便起不得什么效果。
杜文婵自家生母便是妾室,怎么这会子还在眼前晃悠?
不过这朱少爷正自为着柳姨娘天天在家闹腾烦心,又有母亲日日叫自己将她扶了正。
如今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哪里会去想她话中破绽?
竟叫杜文秀三言两语便唬住,一时间直点头称是。
杜文秀又温言留他在家吃饭,只是这亲事眼看也做不成,人家家中又都是女眷,他如何有那般脸皮留下?
只得慌忙告辞而去,至于之后是否想转,却是不知。
“呸,真是晦气。”他一走,杜文婵便打从东厢出来,狠狠朝着门口啐了一口。
杜文秀笑道:“我方才那般说你,你可莫要着恼才是。”
“姐姐说得哪里话。若是我一味发疯赶他,怕是他还以为我为着他与别个女子吃味儿哩,反而说也说不清,倒坏了名声。”
杜文婵上前扶了她,笑道。
阿洛也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她还要谢你护她,如何与你着恼,那才是好赖不分哩。”
杜文婵白了她一眼,娇声道:“可见我在姨娘眼中是个什么样子,原来姨娘都是这般瞧自己女儿的。”
几人又笑了起来。
只有月娘,一脸落寞,过来坐下。
“这世间男子,无论做什么对不住人的事,都要找出千百不得已的理由。若你不能明白他,便是舍了你,也是他的不得已。”
许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一时悲上心头,竟有几分哽咽。
杜文婵与阿洛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慰。
“哎。”杜文秀抓住她放在石桌上的手,放在温热的手心儿捂着。
“可是这世间女子,也并不是依着男子才能生存,你说是不是?咱们自己奋斗,过得反而